自己像從凝固的水泥漿中被硬生生撬出來,眩暈與反胃牢牢盤踞大腦,傷口各處傳來的疼痛又咬住了他的神經,清晰地提醒著他目前身為俘虜的處境。
他發現自己側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被傘兵繩五花大綁,用的是軍隊的手法,從肩膀、手臂、胸部到髖部都被繩結捆得嚴嚴實實,別在背後的雙手指尖無法相互觸碰,絕無徒手掙脫的可能。粗糙的繩索甚至從他胯下勒過,在身後箍出了臀大肌的飽滿形狀,一旦稍作掙扎,私處就能體會到被粗繩摩擦的痛楚。
該死的捕繩術!里奧在心底咒罵了一聲,保持著昏迷不動的姿勢,微微抬起眼皮窺視面前的兩個彪形大漢。
騎兵坐在一張沒有靠背的椅子上,正拿一把MOD的三叉戟折刀割開長袖T恤,露出肌肉賁張卻千瘡百孔的黝黑身軀,咬著牙用刀尖剔除嵌入血肉的異物。每一塊碎鐵片被挑出肌肉,掉在地板上時都發出一聲輕響,這個黑人大漢從頭到尾沒有發出一聲呻吟,只是不停地抽著冷氣。
斜上方的角度,讓里奧很清楚地看見,在他肌肉鼓起的雙臂上有兩處紋身,左上臂是一柄長著兩隻翅膀的利劍,羽翼尖端向上攏起,託舉著一顆沒有下頜的骷髏頭,劍尖下方是一面斜綴閃電的盾牌。右上臂則紋著一條飄帶,中間是一行血字:“Rangers Lead The Way”。
——這傢伙很可能是“遊騎兵”的退役兵!作為僅次於三角洲與陸軍特種部隊的精銳,難怪有這麼專業的狙殺能力,看來這次栽得不算冤,里奧在心底苦笑。
“你看起來就像一塊滿是洞眼的瑞士乳酪。”埃蘭抱著雙臂靠在牆邊取笑道。
騎兵處理完能夠得著的傷口,抖腕一甩,三叉戟折刀帶著鋸齒的刀鋒射穿空氣,貼著他的臉側扎進牆壁。“有空說廢話,不如來幫我挑刺。”
埃蘭面不改色地拔出刀,走到他背後,用銳利的刀尖一塊塊地挑出扎進肌肉層的碎鐵片。
騎兵這下不再強忍,齜牙咧嘴地開罵:“能不能有點準頭?操,真當這是切乳酪啊!你小子他媽故意的吧,報復我上次捏斷你長歪的骨頭重新接上?嘶——Fuck you,魔王!”
“如果謾罵止痛法有效的話,我不介意你多耗費些口水。”埃蘭幸災樂禍地在他後背下著刀。
“王八蛋,我要把‘輕50’的槍管插進你的屁眼!”騎兵嘶啞著嗓子威脅,擱在對方刀下的身軀卻一動也不敢動。
埃蘭毫不客氣地反駁:“留著你心愛的巴雷特M82A1自慰吧,別忘了給槍管戴個安全套,你這個槍械狂!”
(注:“輕50”是巴雷特M82狙擊槍在美軍內的暱稱)
回應他的,是騎兵更加粗魯下流的誚罵。
十幾分鍾後,肉眼能看到的鐵片都已清理乾淨,剩下一些太深或太碎的,即使動手術也很難徹底清除,就像騎兵自己說的,以後他只要一進機場的安檢門,報警器準會嗚哩哇啦響個不停,就算他用退役兵的身份加以掩飾,也免不了次次被審查,這對於案底在身的騎兵來說,算是跟民航飛機徹底拜拜了。
埃蘭同情地拍了拍騎兵的肩膀,力道大得令他悶哼一聲,“到頂樓去,我幫你上點止血粉,把大傷口縫合一下,順便打一針TIG(人破傷風免疫球蛋白)。”
“這個條子怎麼辦?”騎兵朝倒在地板上的里奧下巴一抬。
埃蘭冷笑道:“被我一頓好揍,要是普通人早就掛了,他是受過訓的,也只剩下半條命,就丟這裡沒事。”
出於戰場上磨練出的謹慎,騎兵起身,用傘兵繩在里奧雙腿上又捆了幾圈,把腳踝折到身後,吊在離手腕30公分的地方,然後拎起地上一個袋子——裡面裝著從里奧身上搜出的武器裝備,手機類的通訊裝置早已被砸爛——和埃蘭一起離開了房間。
房門沉重地關閉之後,里奧睜開了眼睛。現在是個難得的機會,他必須趕在那兩人回來之前,掙脫束縛,逃離這棟建築物。
艱難地挪動著四肢,他努力用手指去夠褲腿——為防止鞋後跟藏武器,腳上的“勇士”作戰靴已經被騎兵脫掉了。慶幸的是,自從遇襲後他就不再穿束手束腳的西裝,而換成了一套黑鷹公司出品的黑色CQB作戰服。他在作戰褲的褲腿邊沿,縫進一片打磨過的黑曜石,其鋒利程度是合金鋼刀的10倍,且無法被金屬探測儀器發現。
指尖離褲腿越來越近,他感覺後背的傷口像一塊揉皺踩爛的破抹布,這會兒又被用力擰緊,痛得眼前發黑,冷汗涔涔。“忍住,里奧,忍住,你能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