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還停在80年刷著綠牆漆的老舊醫院中。
“砰——”川穹被推了出來,他緊緊盯著牆邊的喬青,一張面上無悲無喜,喬青心中一震……他的歲月也許是等同於他的。
他一直陪著他走到了手術室,一路沉默,直到手術燈亮起,喬青慢慢踱步,在椅子上坐定,今日的天可真好,但因為是太不尋常的藍,所以會聯想到不吉利的地方,這個人可真是……做手術都不能挑個尋常天氣麼?大好的光景非要跟死神打交道,若是尋常些,也不會叫人如此不安。
在這個陌生的清晨,一切都是異樣生疏,心是黑暗的,城市是黑暗的,海上也是黑暗的,這窗子裡落進來的陽光沒有亮也沒有溫度,看過去是夜色掩蓋的一望無際的斷壁殘垣,荒漠得可怕。
不知不覺中,喬青的手在窗戶角邊蹭破了皮,怎麼會這麼疼呢……喬青這麼想著,這輩子都沒這麼疼過,想著想著,他陡然落了淚。
邊哭邊笑。
半世惆悵,眼見著要塵埃落定了,還是捨不得將良辰美景付之一炬。
1。2
川穹的情況很不好,因為擴散嚴重無法施刀,所以在通知喬青後,手術就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就結束了。術後,Ryan博士邀請喬青去喝一杯咖啡,在陽光充沛的咖啡廳中,Ryan博士說,“川先生的情況要比我們診斷預料的嚴重的多,本打算先解決腸梗阻的問題,但發現腹腔大面積擴散,全是小米粒,無法進行手術,只能縫合,因此……”喬青看著Ryan博士金色的頭髮,陽光在上面束成一道光環,只可惜天使從不憐惜世人。
喬青問:“他還剩多少時間?”
“半年。”
驟然間,喬青別過頭,紅了眼眶,所謂痛極,真是又痛又急又難自持。他本是個從不替別人落淚的人,就算父親的死都沒哭出來,但今日卻為了他不受控制地掉了兩次淚,原本以為還有兩三年的時候,他可以慢慢地同他告別,但現在竟然是這麼快,半年後,他就化為一捧塵土,遠回故里,而剩下的歲月,茫茫黑暗,無盡頭。
未到生關,怎知春榮之喜悅?
未到死劫,怎得秋謝之悲傷?
說是參透,其實都是假象,以為懂了,只因尚未面對的到,自我想象沒什麼不可克服。
“也就是說現在所有的治療方案都不能延長他的生存時間?而只是減輕他的痛苦?”
“是這樣的。”
“中醫呢?”
“這個……也可以嘗試一下……”Ryan博士聳肩道,他覺得喬青是在急病亂投醫。
美國,怎麼就沒有木芙蓉呢?喬青這麼想著,他端起咖啡杯,衝Ryan博士點了點,即便離去,時光啊,如果說不多的話,那就只能讓川穹活得舒服些了……
當川穹得知自己無藥可治的時候,並未顯得多麼吃驚,他一如平常地不苟言笑,拍著喬青的手說:“癌症這個病本就無藥可治,何況人早晚都得一死,死的早一些呢,大家來弔唁的時候會說,好可惜,這麼年輕就去了……死得晚一些呢,別人會說,好有福,壽終正寢……左右不過是落人家一句話的事,長長短短並不是很重要——”川穹盯著雪白的天花板,“我以為自己很怕死的,在小寧跟我說他得了艾滋的時候,我真覺得天都要塌了,我無法面對他要離我而去的事實,可是輪到自己的時候,我反而很平靜,一點都不怕,我只是覺得對不起小寧,他誤診以後,我基本上是茶飯不思,夜不能寐,一想到他要死了,我就感覺心被挖掉了,半夜裡疼得一點睡意都沒有,每一天都生活在凌晨四點,最黑暗的時間裡,我想過的,他一死,我就開槍自殺好了,我沒有孩子,沒負擔,單純是不能忍受這種日子……哪怕,你說我是懦夫也好,我真這麼打算的……現在想想,要是小寧知道我胃癌的訊息怎麼辦呢?他肯定會跟我一樣的想法,吃不下睡不著,半夜偷偷哭還不能讓我瞧見,在我跟前還要裝著無比堅強,喬青……我受不了,一想到這個我就恨我自己,我為什麼不是心臟病突發死了呢?胃癌熬些日子,熬得他人不人鬼不鬼,我心疼……”
喬青輕咳了一聲,他不知道怎麼接下話,於是自顧自地看著川穹手邊打發時間的書,上面寫著一行:“上帝總在天堂中埋葬著地獄之火。”喬青不動聲色地合上書,這個世上哪來的長相廝守,總有先放手的一方,死亡會幫你下這個決定,但凡親人,愛人必經此關,無所僥倖,若是按著川穹這個說法,心臟病應該是這世上最受歡迎的疾病了。
“你能隱瞞到幾時?難道是想以做工程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