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勝傑笑得挺得瑟。
文睿又抿了一口,睫毛眨了幾下。
祖天戈,你應該很忙吧?
“聽說國安的小子很有人情味,那天我瞧他託人給你送了補品。”衛勝傑說的是黃泉,黃泉回去後讓留在醫院的同事給文睿捎來了問候。
文睿笑了,“是的。”
“小祖最近事多。”衛勝傑扯起基地裡的事情,其實他也是從別人那裡聽說的。邊境不太平,可總把整個蒼狼大隊扔在雲南也不像話。美方和石彬達暫時沒什麼動靜,於是黎星宇就讓兩支中隊回基地休整,被留下的那支是賈鵬所在的中隊。“張涵馬上就要轉業了,李燁也是,隊裡沒人。”
文睿放下碗,抬起頭,“指導員,祖天戈心裡那毛病治好了吧?”
“說來也怪,好像消失得無影無蹤。”衛勝傑摸著自己的胡茬,“雖然忙,但羅子山說他情緒很不錯,恢復訓練進展良好,完全脫胎換骨。”
文睿摸了摸自己的腿,沒說話。
“年底要升中校,這小子。”衛勝傑嘿嘿笑了兩聲,“隊裡的同志們非要拿柚子葉幫他洗澡,說什麼要把晦氣洗掉,你看這個任務出得好,回來之後事情全都順了。你還記得他的女朋友嗎?聽說去探親了,估計再晚些,大隊長要收結婚報告了。”
杜美美探親?
文睿的手指猛地陷進床單裡,他已經把她忘了,他跟他之間從沒有存在過這個女人,可現在……
“喂喂,要不要這麼驚訝。”衛勝傑拍了拍文睿的肩膀,“你們感情好,我看你一直把他當做目標,他先結婚你不服氣?”
“怎麼可能。”文睿在心裡苦笑,“我驚訝他動作迅速,我這個傷員都還沒回基地,他現在發喜糖太對不起我。”
衛勝傑哈哈一樂,“你準趕得上,哪有這麼快。現在隊長要和小祖交接,等事情處理完了,他要回楓城休假,休假完了回部隊授銜。你也有假啊。”
“指導員,我的假什麼時候批?”
“早批了,政審完了你就回楓城。”
此間張涵又來過兩趟,他沒回基地,一直呆在雲南。他的目光猶如刺刀,一刀刀扎進文睿日漸痊癒的雙腿裡。蒼狼的大多數人都只知道祖天戈與文睿協助國安完成了一項任務,可只有極個別人知道任務的內容以及祖少遊的事情,張涵為什麼成殘疾就更沒有人知道。
那天,風中傳來花香,依然是依蘭依蘭,可在依蘭依蘭的沁人心脾的芬芳中,他竟然看到牆角盛開著佔巴花。佔巴花除了雞蛋花的別稱,還有一個更好聽的稱呼,叫做塔樹花。無論是佔巴花、雞蛋花還是塔樹花,這種嬌柔的花總會讓他聯想起心中壓抑不下的一道影子,不,他不是影子,是亡魂。
塔樹花下的千年佛都,亙古流淌的湄公河邊,有人以神的名義發誓:我愛你。文睿的肩膀抖了一下,倏然扭過頭,不再去看在風中搖曳的佔巴花。文睿提交給國安方面的報告與其他幾人完全吻合,國安功成身退。十天後政治審查,文睿安然透過,後續事宜又花費了幾天,文睿收拾行李回到闊別已久的楓城。
這幾個月,他跟家裡完全沒有聯絡,倒是衛勝傑說部隊派文睿出去封閉訓練,一星期一次向他家報平安。站在楓城街頭,文睿想,他應該去哪?
楓城之所以叫楓城,因為她是楓葉之城。這個時候,整座城市淹沒在耀眼的紅色中,楓葉大道盪漾著楓葉的漣漪,許人蒼白地思念,孤獨地徘徊。軍方把文睿的行李郵寄到楓城,因此他手裡握有祖天戈家的鑰匙。以前的祖天戈說過,不想回家可以到那間房子去。文睿迫切著又猶豫著,因為現在的祖天戈不是原來的祖天戈。
文睿掏出手機……
見見祖天戈,看他究竟失憶到什麼程度,是否真的已經把自己忘記乾淨。
電話通了,可是沒人接聽,文睿拎著行李回到自己家。門鈴響過,防盜門後卻是一張陌生面孔,幾次對話下來,文睿得到的答覆是這房子幾個月前已經賣了,而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正是買主。
“之前住的那家中年喪子,不想睹物思人就把房子賣了。”買主惋惜地說。
“哦,對不起,打擾了。”文睿拎著行李下樓。
文紹博當初為肖淑敏買了這房子,如今又為她賣了這房子。他原本以為文睿會往家裡打電話,準備親口將賣房子的事情告訴他,可他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在外面九死一生,回到楓城也沒有提前打招呼。
房子賣了,手機號碼不會變,但文睿已經不想聯絡自己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