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一掃冬日的陰霾灰淡,變的格外猛烈,鄭哲眼看著濃黑中慢慢的移出一個小尖下頜,陽光透過窖頂的木板照在顧銘臉上,光明與暗影在他那張白臉上交織縱橫,他在地下待了一個晚上,竟生出幾分森森的鬼氣。
鄭哲看顧銘這樣一點也不生氣,他剛睡了個好覺,心情好的很,加上頭腦又比較清楚,便單刀直入的跟顧明開始談條件:“我不跟你廢話,咱倆商量個事,你先別走,也別跟我打架,回頭我送你回家,怎麼樣?”
顧銘在地底下呆了一整個晚上,滿身的土腥味,加上又餓了一上午,正是火大的時候。
只是他還沒氣到極致,所以臉上看不大出來,說話的聲音也很平:“我不用你送。”
鄭哲沉吟半晌,心情沒剛才那麼好了。
他已經退而求其次,比較顧銘要是就這麼走了,自己都沒地兒去找人,鬼知道他就這麼跑了後,還會不會聯絡什麼張春天,所以鄭哲就一定要送他,這樣就還能知道點底兒,也有地方找人。
但是他退一步,顧銘卻是步步緊逼,死不鬆口,這讓鄭哲比較苦惱。
鄭哲在菜窖口蹲的雙腿發麻,但鄭哲沒有中途放棄,他又想了一招,覺得如果顧銘能跟張春天一起走也行,那樣自己也能知道他在哪兒,這個方法雖然笨,但比偷著跟蹤顧銘回老家強多了,鄭哲不擅長遠距離跟蹤,逃跑還行。
鄭哲長嘆口氣:“那你跟張春天一起走行麼,別現在走,我保證你在這兒的日子我都離你遠遠的。”
顧銘低下仰著的臉,不再回應了。
鄭哲的意思,說一千道一萬,就是不想讓他現在走,顧銘本來是可以等的,只是他現在正沉浸在憤怒中,自然一刻都等不了,他就想立刻走,走的遠遠的,這輩子也不想見到這個人。
鄭哲在上面等了很久顧銘也不說話,鄭哲沒了耐心,他在地上蹲了一個小時,哪怕是他的腦子有耐心,腿也沒有耐心了。
鄭哲緩慢的站起來,兩條長腿換著個的屈伸,等完全恢復了,又狠狠的在木頭板上跺了兩腳,直跺的木板子上的土面兒都震顫著灑下去,全都撲在顧銘腦袋上。
鄭哲聽見菜窖裡怒吼的小動靜,挑挑眉毛。
這一個月以來他與顧明扭打,基本上都是在阻止顧明不要打自己,鄭哲是抗揍,但是抗不住這麼個揍發,偶爾逼急了才會還手,又因為他不捨得像在社會上打架那樣去打顧銘,這就多少讓鄭哲有些憋屈,而剛才那一腳讓他徒增報復快感,心裡稍微舒坦了點。
鄭哲手裡積攢了很多事,怎麼著也得去露個頭,至少也要跟張春明見一面,抱著這種想法,鄭哲把自己從頭到尾都收拾利索,換上一身乾淨衣服,在鏡子前左右臉的照完,便信心爆棚的出了門。
鄭哲身高腿長,五官又長的比較端正,所以收拾收拾還是挺有模有樣的,可惜他現在頭上有不少傷,未消掉的老疤和帶著血色的新傷疊在一起,實在有些不太美觀了,但鄭哲不太在乎這個,反正他好看賴看顧銘也不看。
因為好久不露面,大家見到鄭哲還很熱絡,拍肩搭背的問他怎麼回事,怎麼有日子不見讓人打成這樣,鄭哲不想說顧銘的事,又覺得平白讓人揍成這樣有些丟臉,就直接說是他爸揍的。
他家都紛紛表示不相信,都說老子教訓兒子哪有招呼腦袋的,而且鄭哲臉上一塊一塊的,更是像小媳婦撓的。
聽了這話鄭哲沒出聲,他要笑不笑的哼了一聲,正低頭點菸,就被個大爪子搭上肩膀,強硬轉過身體,順便抽走嘴角的煙。
鄭德昌不是有意來找的鄭哲,他來這邊送人,不成想出站的時候正好看見鄭哲,他西裝革履的站在鄭哲前,跟身後的小後勤揮揮手,示意他去車上等自己,完事又將那根菸往地上一扔,鄭德昌怒目圓瞪,低聲罵鄭哲:“你怎麼不去找我?”
這事換做平時鄭哲一定會發火,但他這兩天發了太多火,實在是疲了,便將雙手插緊褲兜裡,斜斜的往旁邊一靠:“我找你幹什麼啊?”
鄭德昌也是個好臉的人,他看一眼鄭哲身後竊竊私笑的那幫流氓,擰緊了眉頭:“你說你什麼時候有時間吧,我有正事要找你談,我有個下海的戰友從南方回來了……”
說道這裡他頓了一下,覺得當著鄭哲的哥們面前勸他走正路似乎不太妥,便把話鋒一轉:“明天中午我去找你。”
鄭哲不在家的這段時間,菜窖頂上的木板總是不定時的砰砰作響,也極偶爾劇烈的顫動,就彷彿被蒸汽頂的亂顫的鍋蓋,下一秒就要被頂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