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嵐說,“我陪著你罷。”
宣懷風說,“別鬧了。浴室離了才幾步路,怕我逃走嗎?”
白雪嵐笑著說,“對。正是怕你逃走,我不放心,要看著你才好。”
宣懷風說,“不要再玩了,我就不信你真這麼清閒。宋壬還在外頭等著你。”
他是知道白雪嵐胡鬧的性格的,自己身體剛剛好了一點,沒有興致和他胡鬧,見他真要和自己擠在浴室裡,倒有些怕白雪嵐認真發瘋,一邊說,一邊伸手輕輕推了白雪嵐一把。
白雪嵐順著他的手,往後退了一步,不一會,又往前捱了一步。
不管宣懷風怎麼說,他就是嬉皮笑臉,不肯到浴室外頭去。
宣懷風無奈道,“你究竟要怎樣才好?堂堂一個總長,小孩子脾氣耍一兩次,無傷大雅,耍上十次八次,就不顯得可愛了。”
白雪嵐微笑道,“你大人大量,就容忍我這小孩子罷。”
說著,竟真的杵著浴室裡不肯動了。
宣懷風拿他沒辦法,只能由他。其實讓白雪嵐留在浴室裡,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就是任誰如此時時刻刻被盯著,連洗漱也不放過,不免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
宣懷風洗漱完畢,從浴室出來,白雪嵐也跟著出來。
這時早餐已經送到了病房裡,吃食都是從白公館廚房送過來的,廚子知道總長和宣副官的喜好,做了不同安排,白雪嵐吃的是比拳頭還大的白麵肉包子,咬開了口子,裡面油淋淋一團香滷肉餡,宣懷風吃的則是淡淡鹹味的白粥。
兩人隔著小桌,面對面地吃著。
宣懷風喝粥喝到一邊,不知忽然想起什麼,神色一動,把碗放下,慢慢地問,“你剛才,是怕我進了浴室,又會發病嗎?”
他上次把展露昭和姜御醫痛斥一頓趕了出去,和白雪嵐歡歡喜喜吃了一頓飯,後來正是進了一遭浴室,局勢就急轉直下了。剛才白雪嵐的行為很反常,不像只是為了親近,不由讓宣懷風多想了一想。
白雪嵐聽他問自己,也不說什麼,只把包子塞在嘴裡大口咬著,抬眼瞅著宣懷風。
似乎在笑,但是那笑,卻彷彿帶著一絲不好意思。
大概是因為,他過度小心的痴傻舉動,被愛人愛穿了。
宣懷風已經知道自己猜對了,怔了一下,苦笑著說,“對不住,是我誤會你了。”
白雪嵐還是笑,慢條斯理地說,“我不怕被人誤會。等你病好了,記得補償我這被誤會的人就成。”
宣懷風聽了,不做聲地喝粥,把剩下的半碗溫熱的白粥喝完了,低聲說,”我賠償你一輩子。”
第二十六章
宣懷抿奉軍長的命令,趕到警察廳做了一番交涉。不出所料,警察廳的人哪裡敢真的要抓一個帶兵的師長,不過知道廣東軍有錢,想弄幾個錢使罷了,宣懷抿以軍長副官的名義,許了一筆款子,事情就差不多了結了。
至於死掉的巡警老張,他家裡老婆帶著三個半大孩子在警察廳門口哭得震天響,求為她被打死的丈夫做主,這種事,自然有警察廳上頭出面,給三兩個錢的撫卹金,以為公殉職的名義打發掉。
宣懷抿很麻利把警察廳的麻煩對付了,並不急著回德國醫院,而是回了一趟行館。恰巧姜師長把叔叔的遺體從巡捕房接了回來,要放入棺材裡。姜師長想到這叔叔對自己不薄,要不是他給自己白麵摻藥的方子,自己如今也未必這樣受司令看重;又想著叔叔是自己請出山的,可怎麼才到首都,沒享幾天福,就被車撞死了。
思及悲處,不覺伏棺大哭,不肯讓人蓋上棺蓋,嘴裡只說著,“叔叔,侄兒對不住你!”
宣懷抿見他哭得傷心,想起軍長的叮囑,要和姜師長好好打關係,便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一把,陪著姜師長好好地滴了幾滴眼淚,寬慰著說,“師長請節哀。姜御醫一代聖手,菩薩心腸,他又是最疼愛師長的,他在天之靈,怎麼忍心看師長這樣為他悲痛。請師長千萬保重。”
他扶了姜師長時,順便朝棺裡瞥了一眼,本以為被車撞死的人,模樣不知道何等難看,豈料並非如此,頭臉還算完整,也沒有缺胳膊少腿,只是胸膛處的衣裳塌陷下去一大片。
宣懷抿給旁邊的馬弁使個眼色,讓他們給棺材蓋上蓋子,自己把姜師長攙到客廳用茶,慢慢地把警察廳的事說了,要姜師長一切放心,都處理妥當了。
姜師長哭了一場,喝了一杯熱茶,漸漸冷靜下來,也感激宣懷抿這樣熱心,說,“讓宣副官費心了,回去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