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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麗莎安靜地簽了病危通知。兒子仍然在搶救,在醫生和護士的努力下,與猝死擦肩而過,但沒有甦醒的徵兆。梅麗莎一邊流著眼淚,一邊通知其他的家人。
此時國內是凌晨,梅麗莎考慮秦淵年紀和血壓都不怎麼好,只想通知二兒子即可。但是秦非怎麼也找不到。梅麗莎嘆一口氣,心想這種情況他們又能來做什麼。還不如禱告。
等到秦淵得知訊息,並且飛抵美國,秦繹已經有了知覺反應,不再需要腎上腺素維持血壓,植入各種管子恢復營養,只希望早日甦醒。
“秦非呢?”梅麗莎不由問。
秦淵搖了搖頭,不願多談。看了看長子的情況,說:“要是這麼著的話,就算要做移植,大概也做不了。”
在第二天早上,秦繹竟然醒來了,可以輕微地點頭和搖頭,與人交流。能夠思想的兒子,就是完整的,而不是插著各種生命維持儀器的屍體,梅麗莎幾乎喜極而泣,秦繹眼神黑亮,膚色蒼白如紙,她靠近兒子,聽他微弱說些什麼。
“葉楚瀾來了嗎?”
沒有。梅麗莎覺得這種回答很殘忍。
但是秦繹堅持肯定,而又虛弱不堪地說:“他來過的。他來過。我知道。”
根本沒有什麼人來。梅麗莎在心裡默默說,尤其是那個多情氾濫的負心人。只不過也許秦繹心裡都是他,也許他在最困難的時候總能給他撫慰,所以在喪失了堅持的時候,在需要信念支撐的時候,秦繹會如以前依賴藥物一樣創造一個幻想來度過難關。
葉楚瀾完全沒有在兒子最需要的時候片刻現身,但秦繹也因為他的緣故暫時與這一節的死神作別了,也可因這稍微感謝他。
☆、a good day
半夜二點鐘,秦非突然醒來,不太舒服。他把沈吳弄醒了,說要給美國打電話,沈吳想著,懲罰期才剛剛開始,怎麼地他一要就當沒有了,就不肯。半夜之中,人困得迷糊,秦非沒有繼續要求。過了幾分鐘,沈吳被身邊的奇怪動彈驚得一激靈,開燈一看,秦非氣短氣促,滿頭大汗,按著胸口在床上掙扎。
沈吳嚇得立即叫救護車,顫抖著手臂為秦非做心外按壓。情急之中他的腦中一片冰涼,除了機械地做著動作,其他一切充耳不聞什麼也不能思想。
他此時自不會知道,幾萬裡之外秦繹的急救室中正警報大作,心率停止,機器與醫生忙亂成一鍋粥。幾分鐘後,電擊讓心臟恢復搏動,心電圖從一條死線被拉起來,病人險險從字面上脫離死亡。站在病房外的梅麗莎幾乎已經放棄了希望。
救護車上,沈吳呆呆把手放在秦非的胸口,護士說他的措施很及時,此時病人可以感覺到自主呼吸,脈搏也很明顯,護士要測量血壓,被秦非一手推開,自己坐起來,說:“我沒事。”
他眉毛上還滴著水,嘴唇也褪著色,剛才那一番驚心動魄即使當作鬧劇也令人後怕不已。沈吳不允許他動,一路到醫院做檢測,醫生很奇怪地說心肌細胞突然收縮紊亂,導致血流供應猛降,幸好有及時按壓,否則就會引起心肌細胞壞死了。不過這種收縮紊亂不明原因……只希望不要復發最好。
秦非說自己沒事了,沈吳卻憂心忡忡,不敢離開醫院,也不敢一步離開他。
他突然也算有點理解秦非的感受——有了這突如其來的驚懼,才知道得失的可怖。秦非對要死掉的秦繹豈不也是又愛又怖。他不就跟頭原始人似的,算了……沈吳這麼想著。
秦淵把梅麗莎帶到病房外,計劃了半天,才開口說:“秦非被人關起來了。”
梅麗莎還以為聽錯了,秦淵即使不算惜子如命,也絕對是個會保護子女的雄性。但他說起此事的態度十分鎮靜,反倒像是有點樂見其成似的,然後說:“Jax這個樣子,怎麼也趕不及做手術吧。不要讓秦非過來了,他一激動起來,反倒會添亂。我們在這邊也就夠了。”
梅麗莎已經全面暫停自己的工作,此時的損失也有數千萬了,而秦淵不計後果地支援過秦非在臨床實驗上的投入,金錢更是難以估量。梅麗莎聽完秦淵的話,微覺沮喪,道:“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梅麗莎遠不認為自己已到中年,而秦淵在自我認知上與她差距頗大。他的肉`體還維持筆挺,強健,但內裡的精神已經衰敗蒼老,想到自己這把年紀還在為別人的事奔忙,兩個兒子,看起來連一個送終的都沒得,叫人怎能不心生怨懟。
“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他看了一眼病房,想起秦非關在權勢甚大的同居人家裡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