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的背部,緩緩撤離了。
“是你放走了他。”
毫無疑問,也根本不打算讓人還口的語氣。
顏惜忍痛嘶了聲,心中苦笑。不愧是穆爺,這氣勢,刑房裡的雜役要是能學到萬分之一,他恐怕早就撐不下去了。
他其實並不是怕穆爺,只是因為清慕而喪失出閣的機會……那也虧太大了。
顏惜動了動唇,終是什麼也沒說。
然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已經是一個變相的承認。
玄穆伸手纏上他的頭髮,笑道:“很好……如果你敢再否認,那我一定一掌劈死你。”
顏惜默了一陣。
“……那穆爺的意思是,會饒了我的性命嗎。”
他不愧是一個,擅長鑽空隙的聰明人。
玄穆神色複雜地看他幾眼,忽然道:“我以為你恨極了他。”
顏惜艱難地點點頭,盡力平復喘息:“本……本也如此。”
玄穆笑了,眼中戾氣一晃而過,說得卻是雲淡風輕:“如果我是你,我會先找人強了他,再毀了他的容,最後把他丟出去餵狗。”
他頓了頓,隨手順著髮絲往上,拍了拍顏惜的肩膀,輕輕一笑:“你還是太心軟了。”
顏惜身子一僵,饒是他玲瓏善變,卻也不知道此時應該做出什麼反應才好。
他太卑賤,在這天子腳下的華京城裡,有太多的人,都能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輕而易舉地捏死他。
在這些人面前,任何聰明和心機都是沒有用的。地位的懸殊足以彌補一切。他的所謂手段和努力,只能排擠掉和他一樣的可憐人而已。
顏惜想了想,到底不敢再耍什麼花招,只得緩慢弓起身子,勉強做出一個埋頭跪拜的姿勢,低聲道:“求穆爺懲罰。”
玄穆笑了笑:“我要是真想罰你,你早就沒有命了。”
很淡很淡的語氣,但仍是讓顏惜出了一身冷汗。
“再說,我恐怕很快……就要管不到你了。”
顏惜眉間一跳,難得被嚇到了。他立刻抬起頭,眼神慌亂:“穆爺,您、您這是什麼意思?”
他是真的害怕,就連手心裡的被褥,也都全部溼透了。剛才在春滿面前苦苦支撐的倔強,好像只是幻覺一場。
顏惜將自己的身體,一寸一寸低軟下來,額頭和鼻尖,都幾乎要陷進床板裡去。
“穆爺……求你,不要把我趕出去。”
“不要……把我從如斯里趕出去。”
顏惜的臉色蒼白如紙,然而眉目神情卻是堅決似鐵。尤其配著染血的雙唇,更是平添妖豔。
在這一刻,即便是玄穆,也不禁感到一陣難以理解的錯愕。
顏惜是在乞求,但看起來並不軟弱。
他一向不是個驕傲的人。寄人籬下,千里奔波,以及在如斯長達數年勾心鬥角,步步為營的生活,都早已將他逼成了一個真正的小倌。他必須要察言觀色,見風使舵,甚至必要的時候,他還要在背後放人冷箭──做出這樣骯髒的事情──才能勉強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地方,活下來,然後繼續往上爬。
再驕傲的人也有軟弱的時候,或許這兩者之間的界限,本身就很難說。
更何況,顏惜無父無母,無友無師,他所有維持生存的技能,都是被生活一點一點逼出來的。世態炎涼,驕傲是什麼東西,沒有人教給他。
玄穆摸摸顏惜的頭髮:“只當個普通小倌也能衣食無憂了。可你為什麼,對出閣那麼熱衷?”
顏惜勉強一笑:“人總是想往高處走的……既然身在如斯,那我當然要拼一拼了。”
拼一拼。哪怕只是為了那個,黯淡到幾乎沒有任何希望的承諾,他也仍然想要拼一拼。
玄穆深深望著顏惜,在目光相觸的間隙,他好像又看到了五年前,那個帶著滿身泥汙跪倒在他的腳邊,口口聲聲求著,要進如斯當小倌兒的落魄少年。
原來一眨眼,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
玄穆低頭看著如今又一次弓起背脊,匍匐在他面前的顏惜,忽然意識到,這孩子當初給他的保證,每一句每一字,都做到了。
除了美貌是天生,其他任何需要後天培養的地方,他都比旁人完成得更好。只是這樣的進取,除了要付出絕對的努力之外,必然還要忍受難聽至極的閒言碎語。
雖然他不知道,但是他也不難想象,在這許多年的日日夜夜裡,顏惜面對的都是什麼。
玄穆驀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