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礎一愣。
“怎、怎麼……四皇子您要去尋封將軍的下落嗎?哎不用擔心的,我一時派了很多人手……”
“快說。”薛景涵手指一揮,有點不耐。
“啊是!是從……東南處的絕煙崖上落下去的……”連礎說到這裡,便不禁又回想起兩日前的那一幕,心中悲憤,“暄國人果然個個奸詐狡猾!如果僅是箭,封將軍堂堂大將,又怎麼會因疼痛難忍而失足落下去呢!他們一定是塗了毒!”
薛景涵微微自嘲:“奸詐狡猾?說不定暄國人現在,也正這麼罵著我們呢。”
連礎詞窮。
薛景涵臨走前拍了拍他的肩,眼中含笑:“繼封將軍之後,恐怕大將就該是你了吧。”
連礎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感覺對,但他就是覺得,四皇子在對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好像背後還有極深極深的一層意思。
直到薛景涵已經出帳許久,他才終於反應過來……誒不對啊,四皇子剛剛的意思,不就是咒左將軍早點死嗎?唔……可這還是不對啊!就算左將軍陣亡了,也有小公子封易辰,等著世襲將軍之位啊……
連礎沒能在這時候想明白,因為他很快就被幾近全殲暄國十萬大軍──這一大好訊息,給徹底打懵了。
暄國……就這樣完了?
絕煙崖雖然被稱為“崖”,但其實並沒有那麼深不可測。再加這種時節,崖底早就鋪了厚厚的一層雪,所以薛景涵根本不信穿著厚重盔甲,而又功力老到的封啟淵會因此喪生。
果然,他只花了一晝一夜的時間,便在崖底一戶人家之中,找到了封啟淵。
絕煙崖底一共有六十戶人家,這是薛景涵找的第五十七戶。當他推門而入的時候,大半天色都已經暗去,正是日暮的光景。夕霞照在崖底碎雪之上,反射出一片冷暖交雜的奇光。
封啟淵運完氣睜開眼,喜色瞬間浮上眸底:“景涵?是你?!”
薛景涵輕輕掩過門,轉身唇角漸揚,聲音飄蕩如雲:“是啊,封伯父。”
他向前走近了一步:“是我。”
封啟淵不禁大喜。方才聽見門外響動的時候,他還以為是暄國的探子找了過來,誰知來人竟是四皇子,真是幸運之至。
“你是趁亂從暄國逃出來的?”
“趁亂?”薛景涵想了想,點點頭笑,“也算吧。”
“那麼……現在前線情況如何?”封啟淵不愧為一代大將,時時心念戰場。
薛景涵走過去坐在他的身邊,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他右肋處的傷口,眸中神色複雜,卻仍微笑著答:“伯父放心,前線一切都好。您現在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吧。”
封啟淵聞言撫上自己暗紅色的傷口,沈沈嘆息:“哎,歲月不饒人,我果然是老了。看來這場仗打完,我也該認命服老,安享晚年了。以後,就好好兒留府培養易辰那孩子吧。我看他的身骨資質,還真是一塊兒學武的料,腦子也夠聰明。”
薛景涵安靜聽著,含笑點頭。
一提起孩子,封啟淵便不禁想起愛女:“對了,荷茗的孩子……現在,該是已經生了吧。”
“嗯,叫銘修。”
“銘修啊……”封啟淵緩緩念著這個名字,難得慈愛地笑起來,“是個好名字。真想快快回去看看我的小外孫啊……”
哢。
“呃!”封啟淵話還沒說完,就感到右肋處的傷口被狠狠貫穿,疼痛至烈,難以忍受。
他轉眼望去,正對上薛景涵無情無念,冷波粼粼的雙眸。再低頭,卻見一隻修長分明的手掌,已經大半穿進了自己的血肉之中。
整個房間頓時腥氣滿溢,響起滴滴答答的流血聲。
“你……你……咳!”
薛景涵手掌一轉,封啟淵立馬咳出一口黑血來。他感到腸臟俱斷,渾身都止不住地痙攣。
“薛……薛景涵你……”
薛景涵直直對上封啟淵因為不敢置信而張大凸出的眼,輕聲道:“我是在送你回家啊,封伯父。你的家人可都在下面等著你呢。我想再過一陣子,封荷茗也會來找你的,你不必太想念。”
“呃……啊啊啊啊啊!!!”
封啟淵發出了幾聲歇斯底里的大叫,那是真正絕望的呼號。
當薛景涵再將手往裡移動了半寸之後,封啟淵終於腦袋一沈,僵硬地往後倒去了。薛景涵探了探鼻息,而後抽出了手。
撲通──幾乎就在他抽出手的那一瞬間,封啟淵便重重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