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板梳理自己的悲觀絕望,再也沒有其他事情可以做。
也不知道姚峰觀察了多久,掐準袁顯思在這醫院裡根本沒人陪床,常常一白天躺下來連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這次才能一出現就卡住袁顯思的七寸,提了個袁顯思不會答應但是也絕對不會拒絕的要求。
“你不拒絕俺就當你答應了。”
袁顯思仍舊躺在那,但是聽見這句話的時候,眼珠居然動了動,終於把頭也稍稍轉過去看清楚這操著一口詭異方言死皮賴臉的武警到底長得什麼德行。
姚峰很年輕,相當年輕,大約也就是袁顯思離開家門出來當兵時候的年紀。因為天生愛笑,不說話的時候嘴角都翹著,眼睛倒是黑亮有神,一笑起來就眯成貓眼似的,理著個部隊裡最常見的平頭。雖然比起袁顯思自己或是任少昂,姚峰根本算不上有多好看,但是一眼望過去就覺得心裡很舒服,長成這種模樣的人一般都會被人稱讚“有眼緣”。
看見他這個模樣,袁顯思就是想抒發自己昨天被冒犯的那股火氣也抒發不出來。只能暗自咬牙又把腦袋轉回去。
如此情況就說明他“陪你說說話”的提議被預設了,姚峰咧著嘴樂,抓抓頭皮開始找話題。
“俺昨天在飯堂電視上看見你了,說你是救人的英雄哩。”
“大夫都愛嚇唬人,他們說你治不好了你不要信,他們還嚇唬我說我會跛腿哩。”
“上回你戰友來看你我看到過,他們有比你年長的對你還很尊敬,你很有本事很厲害嗎?講講給我聽,昨天電視上說要是沒有你那個女子就要死了。”
“護士說你從北京來,北京好玩嗎?我還沒有去過。”
一整個上午,袁顯思就那麼一動不動躺在床上挺著姚峰自說自話。大概是看姚峰沒做什麼影響他“靜養”的事情,又能替他解悶,護士來來回回看了幾次索性也不管了。只是普外科的護士卡了一次時間跑過來叫姚峰迴病房去打狂犬疫苗。
這時候袁顯思才想起來。
他是專門訓狗的武警,結果被狗咬了……
“我們狗很厲害哩,那麼厚的棉套,一口能咬穿大半,甩都甩不脫。”打完疫苗回來,姚峰也好像是突然想起這回事,眼睛笑得彎彎的打趣自己。
“咬你屁股也能一口咬穿大半,是吧?”
只有他們兩個人的病房裡瞬間死寂一片,過了足足兩分鐘姚峰才瞪著眼睛感嘆:“原來你會說話哎,俺還以為你脊樑骨折把說話的神經也碰壞了。”
袁顯思又是一陣皺眉,“你到底是哪人啊?口音這麼奇怪。”
他努力了一上午終於能有點回應,姚峰興高采烈,笑嘻嘻報上自己遠在西北的老家,附帶大串的身家簡介部隊介紹因何而來如何而來,怎麼跟自己的班長學山東話,怎麼矯正家鄉話養出來的板正僵硬的舌頭。
袁顯思聽著,有大半都左耳進右耳出。
居然能再遇見這麼多話的男人,他有種認識了世界上第二個任少昂的錯覺。
“你啥時候手術啊?”終於把自己八輩祖宗都交待給袁顯思知道,姚峰把話題又切回正常。
袁顯思想了想早晨查房時候大夫的說辭,回答的有點心不在焉:“大夫說骨髓發炎的時候手術有危險,神經損傷沒有發展就等消炎之後再手術。”
這明顯是前後矛盾——之前耽誤了一週就會影響他身體狀況,現在眼看又要耽誤一週居然會變成損傷沒有進一步發展。不過已經到了這個時候,袁顯思倒是再也不著急了,整天躺在病房裡除非醫生主動來給他做檢查或者是護士進來給他換個尿片或者掛水,他根本不想著按鈴叫人。
有時候他想跟自己辯解一下這不是絕望不是消極,但是每每因為找不到更好的理由而不了了之。
該怎麼樣就怎麼樣,治病這種事情,隨便他們醫生護士怎麼安排吧……最不濟他落得個在輪椅上過後半生的下場,最不濟他父母弟弟哥們兒都把他甩開不管,不是還有團長說了養他一輩子嗎?
袁顯思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累過。疲勞得好像從出生開始母親施加在他身上的壓力還有從軍之後自己硬著頭皮打拼扛過的那些壓力都一股腦兒砸在他已經不堪重負的肩膀上。
再也不想扛了。
世界上最輕鬆的事情就是認命。
他到底還沒消極到尋死的那個程度,腦子裡的思路轉到認命就不再往深淵滑落,但是這個時候再看看只是被狗咬傷過兩天就能再活蹦亂跳的姚峰,袁顯思不免從心底反感起來。一時皺著眉頭就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