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但兩人小時候是真瓷實,謝暄沒來之前,他們倆是最要好的——那時候周進長得又黑又瘦,不過骨子裡刁鑽油滑,周南生是孩子王,最會玩,身後總有一大群追隨者,呼啦啦地穿街走巷,跟陳峰他們打仗,周南生是將軍,周進是狗頭軍師,壞事兒總有他倆的一份兒——
周進的興致很高,一個勁兒碰杯,喝酒,語氣裡都是感嘆,“還是你們好啊,一個個都出去了,陳峰也在深圳做生意,回來款兒是一個比一個足——當年學習第一第二的,無非就是當個老師或者公務員,一條道走到黑了,領個死工資,一輩子也就那樣了。反是些不愛學習的,一個個腦子活絡地成了大老闆,過得一個比一個瀟灑——我也悔啊,當初大學畢業就不該回來,應該去闖闖——”
周南生說:“你現在也不錯啊,供電局,工作穩定。”
周進搖頭,“好什麼呀,你說一個男人一輩子就窩周塘這小破地方了,憋不憋屈啊,咱這一輩子恐怕連出個省都難——不過,老婆娶了,孩子也有了,咱也算對得起爸媽了——”
周南生沒說話,靜靜地抽著煙。
周進看著眼前有些陌生的周南生,真有種世事變遷的悵然,有點不是滋味,他還記得早上在路邊看見周南生時,真不敢認——周南生的變化蠻大,幾年不見,他的身上多了一種說不清的黑暗氣息,穿著一件黑色風衣,領子立起來,遮住了小半張臉,牛仔褲下是一雙軍式短靴,身材頎長,小麥色的臉稜角分明,劍眉星目,目光鎮靜銳利,左眉毛邊多了一條大約三公分長的舊疤,已經成了淡白,渾身透著一種冰冷陰鬱的氣息,與曾經那個任俠重義桀驁不羈的少年相去甚遠——
不過,他自己又何嘗沒變呢——
“哎,南生,這回回來還走嗎?”
“嗯,我就回來看看,那邊事情多,我也走不開。”
“物件呢,找了沒?”
周南生將煙熄了,“沒時間,就我現在這樣,誰敢要啊——”
周進嗤笑,“就你這樣還說沒人敢要,那你說我老婆肯嫁我是不是眼瞎啊——”這話說得兩個人都笑起來,周進正經了起來,說,“我說真的,別以為自己還沒功成名就不能娶妻,什麼匈奴未滅,何以為家,那都是看著好看的。等你娶了老婆就知道了,有個屬於你的女人,你的心才會定,才會真有自己的家的感覺。”
周南生愣了愣——家,那對他而言是具有誘惑力的,這一生若能心安身定,誰又願四處流離?不過,他臉上依舊淡淡的,“再說吧——”
周進切了一聲,“你這小子,最不夠意思。”他有些喝醉了,想起小時的事,語氣裡都是埋怨,“咱們小時候多要好呀,結果謝暄一來,你就盡圍著他轉了——”
周南生有些吃驚——那會兒年紀小,哪裡會顧及別人的心情,也不知為什麼,初見謝暄便忍不住想要靠近,見著他都是滿心歡喜,因為謝暄的初來乍到,和那種深閨公子般的沉靜秀氣,他下意識地護著他遷就著他,大概在周進那些人眼裡,他的行為等同於背叛,心下便有些愧疚。
周進大概也知道自己這話有些不妥,擺擺手補充,“我也不是說謝暄不好,我也挺喜歡他的——只是吧,我們真不是一路人——就前幾天吧,我在周塘還見著他了,西裝革履,一副大人物的模樣,身邊還跟著個男的,可能是助理吧,我都沒敢叫他——”
周南生捏著酒杯的手指微微用力,用平靜的語氣問:“他回來過?”
“嗯。”周進給周南生的杯子倒滿酒,又給自己滿上,“聽說剛從國外回來,大概回周塘看他外婆吧,謝暄現在是不得了啊,我還在財經報紙上看見過他呢,我跟我辦公室的同事說呀,謝暄從前還跟我一塊兒玩過呢,結果人家愣是說去我騙鬼去吧,沒人信,哈哈!哎,你們從前不是最要好了嘛,也沒聯絡?”
周南生默默喝酒,沒說話。
一頓飯一直從五點吃到九點,臨分手,周南生把上午在金店買的老虎掛墜塞到周進手裡,“這個你拿著,算我給你孩子的禮——”
周進一看盒子就知道不便宜,皺了眉連忙要塞回去,“你這是幹什麼,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我還能要你這個?”
但周南生抓住周進的手,臉上都是鄭重,“周進,你也知道我家情況,咱們從小一塊兒長大,你爸媽待我也好,我也拿你當兄弟看——這東西我也可能就送這麼一回了,你結婚我也沒趕上,你小孩出生,我估計也來不了,算我一點心意——”
周南生既這樣說,周進便不好再推辭,斟酌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