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出一根竹管放在唇邊吹了起來。身邊放著一盞淡紅的燈籠,火光微微地跳躍著,在他的周身罩上一層暖色。
洞簫的音色宛若紫煙,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彷彿心中有無限的感慨和悲嘆,揉和在這把聲音裡,盡情揮灑。
簫是從小就開始學的,因為母親也會。母親所有的一切他都必須學會,學好,否則,就會招來父親的責罵。
葉央總覺得,除去性別,自己就是一個完全的女子,溫婉的,柔媚的,百分百的女子。父親一直是把他當成女兒來培養的,甚至於五年前花重金為他建造這個和式的庭院。池塘,假山,房屋,石桌,甚至是那些大叢大片的鳶尾花,都是完全照搬母親年少時在日本的家的模樣。
葉家兄弟的父母是青梅竹馬。
葉松9歲時被母親帶回日本,住在山形的鄉下,有很多傳統的建築。那天傍晚,小葉松第一次穿浴衣、踏木屐出門散步,覺得又新鮮又好玩,但走著走著就迷路了。心急之下到處亂轉,忽然聽得悠揚的簫聲,循之而去,就看見了野野原家漂亮的院子:池塘、假山、石桌,如火如荼地開著大叢大片紫藍色的花朵。那時候的瞳子只有7歲,穿了一身紅色底金魚圖案的浴衣,坐在玄關外吹著簫。
當時微暗的天色,夏日黃昏潮溼悶熱的空氣,櫻樹上絲絲縷縷的蟬鳴,和瞳子微閉雙眼恬靜的身影,深深地鐫刻在了葉松的心底,再也沒有褪色。
瞳子感覺到有人進院,停下來,睜開眼,看見了葉松。然後他們就理所當然地相識,相伴,一起長大。彼此的眼中,從來沒有別人存在過,是唯一的,也是最深刻的。
那樣的生活持續了十年。
後來,唯一的哥哥暴病身亡,19歲的葉松不得不回國代承家業。
臨行前夜,瞳子突然來家裡找他。
門外下著細細密密的雨,織起一張銀色的煙網將天和地連線起來。
瞳子穿著學校的制服,提著書包,沒有打傘,全身上下被淋得溼透。站在門口,低著頭一言不發。
“瞳子?”葉松嚇了一跳,忙把她拉進屋裡,接過她的書包。
“松……”她一下子撲進他懷裡。
“瞳子,出什麼事了?”葉松著急地詢問道。
“帶我一起走吧……松……”瞳子泣不成聲:“我……我不要離開你……”
“瞳……”葉松突然間被抽離了精神般地恍惚。
“我也不要你離開我……松……我喜歡你啊!”
……
瞳子踮起腳尖,吻上葉松的雙唇。
離別的恐懼,突然間籠罩了他的心。葉松再也無法忍受那種啃噬般的煎熬,瘋狂地抱住瞳子輕盈的軀體,回吻上去。
那夜,瞳子沒有走。葉松第一次佔據了那片渴望已久的聖土。她纖長柔美的身體,在他手心裡盛情綻放;她體內流出的血,在他潔白的床單上開出了大朵大朵殷紅的彼岸花。
“再等我一年,好嗎?我會回來接你。”黑暗中,葉松輕吻著瞳子光潔的額頭,在她耳邊許下承諾。
“如果你來不了,我就去找你。”瞳子一句話令葉鬆放寬了心。
第二年,瞳子高中畢業,葉松將她接了回來。兩人便甜甜蜜蜜地過起了日子。兩年後結了婚。
葉松嘗過離別的味道,卻沒想到,有一天他們會永遠地離別。
下雨了。
起初是幾滴過路,池塘的水面上綻開數處圓形的波紋,一隻青蛙從蓮葉上跳下,蓮葉跟著晃動。接著,彷彿是花灑噴頭被開啟,呼啦一下,細細密密的雨絲紛紛灑落,在天地間交織起一張巨大的煙網。
葉央睜開眼,怔怔地看著在黑暗中呈銀色的雨幕。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他忍不住念出聲來。
“好傢伙,一開口就唸最後一句,讓人家怎麼接啊?”
西園寺英太撐著一把黑色油布傘,從臨近的房間推門出來。
“你要去哪兒?”葉央有些詫異地問。
“哪兒也不去啊。”西園寺有些詫異地回答。
“那你打傘幹什麼?”
“喏……”
順著西園寺指的地方,葉央發現自己的膝頭到裙角都被雨打潮了。
西園寺將傘放在剛好能擋住雨的位置,和葉央並排坐下。
“這種房間隔音真的不好。”他別有用心地笑了笑,似乎想起什麼事來。
“吵到你了嗎?”葉央轉過臉看看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