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1 / 4)

小說:舊上海晨曦 作者:莫莫言

1、第一章上 。。。

第一章

初冬,淡紅色的光落在弄堂房頂的老虎窗上,是一點一點晃盪的亮,要人醒的,又始終搖晃不醒。這是晨曦的光,亮得太淺,躲在晨霧中,一道風就能吹散似的,卻仍倔強地沉在每條弄堂裡。

柳晨曦提著皮箱走在幽靜的貝當路上,過了貝當路口,少了窄小的弄堂,多了花園洋房。路邊是落了葉蛻了皮的褐黃色法國梧桐。柳晨曦在一座三層樓的小洋房前停下。

他剛由北平回到上海。

1937後的上海經歷了淞滬戰爭,日本人佔據了蘇州河以北地區,隨處可見膏藥旗,以及巡邏的日本海軍陸戰隊。之前被民眾申討的法租界、公共租界此時反而成為第三方庇護所,一些來不及撤走的富商、名媛們,紛紛從閘北、南市逃入租界。

貝當路位於法租界中心地帶的西面,靠近上海有名的霞飛路。

柳晨曦面前的洋房是有些年頭的。精巧的木雕暗紅窗框,掉了色的紅磚牆,顯出被爬山虎抓過的痕跡,是那種斷裂的又不甘心斷裂、藕斷絲連的紅。南、北面還有可以站腳的歐式小陽臺。欄杆有些鏽色,它們都是會打彎的,繞出幾個大小不同巧妙的圓。把人包在裡面,是隻能在內不能跨出去的圈。

鐵柵欄圍住了底下的花園,那花園冬天還是綠的,綠的不新,幾棵松柏硬撐的綠。哪怕是這樣慘淡的綠,比起柵欄與鏤花鐵門上的尖刺兒,還是近人情的。

柳晨曦敲門後,來應門的是個年輕小夥。

小夥不認識柳晨曦,小心地將他上下打量。柳晨曦腳邊擺著兩個深栗色皮箱,原本油光錚亮的皮鞋因為趕路的關係染上不少塵埃,一身藏青色風衣,寬沿禮帽。看不清容貌。

“您是?”

“一週前我給柳彥傑寫過信,說準備這幾天回來。”柳晨曦摘去禮帽,迎著對方的目光給了一個微笑,“我是柳晨曦。”

“大少爺!?”

大約是這聲驚動了房裡的人,一下都跑出來。走在最前面的是吳媽,正瞧見看門的小夥兒王貴提著柳晨曦的皮箱往裡走。吳媽長著一張天生苦命臉,年輕時也是不美麗的,卻正好合了二太太的意。

“大少爺,您可有兩三年沒回來了。每次回來也就住個四五天就走了。”進門前,吳媽替柳晨曦輕輕撣去風衣上的灰塵,嘴裡不忘唸叨。柳晨曦是她一手帶大,小時候很聽她的話。但到了年紀就有了自己的主意,去了國外留學後就很少回家。

“我這次回來,就是要長住的。”柳晨曦把帽子遞給吳媽,又將她肩上那條有些歪了的大紅毛線披肩拉正。吳媽這條披肩不知用了多少年,就像這棟洋房一樣,都是焉了的紅,襯不出朝氣的。

屋內還是柳晨曦兩年前回來的樣子,唯一不同的是東面多了一部電梯,弧形木製雕花的門。據說是二少爺柳彥傑去年請人裝的,方便老爺上下樓。大廳牆壁上的油畫佳作、褐紅法國羊毛地毯、精緻的歐式沙發,依舊是柳晨曦熟悉的英式派頭。

角落小廳裡擺著幾把紫檀木椅,一張長桌,坐北朝南的仍是那把只能是老爺坐的交椅。桌上擺放紫砂壺茶具。明明都是中式的,卻出奇的沒有與安著電梯的歐式洋房相沖。這大約與廳後那道深棕色簾子有關,全是不明亮的,帶有點念舊的味道。簾子後是條甬道,通向傭人的房間。房間不大,又是捱得近,不嚴謹的。

“老爺在二樓,我這就讓劉福帶您上去。”吳媽把柳晨曦的風衣掛在衣架上,低頭挪著小步退到那道簾子後。

柳晨曦隨劉福到二樓,乘著電梯上去,很慢,悠哉哉的。開門時,他有片刻的恍惚,好似還在搖動的電梯裡,不那麼踏實。柳晨曦穿過大廳,來到房子主人柳橋涵的房間。

柳家世代從商。柳橋涵是個聰明的生意人。1905年,孫中山在日本成立“同盟會”,提出了“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創立民國,平均地權”後,上海便一直籠罩在緊張的氣氛中。那時的柳橋涵嗅出了一種味道,戰爭的味道,這是一場不可避免的戰爭。他排除萬難開設了一家名為“錦絳堂”的顏料號,集中生產以紅色為主的顏料。

那是一種沉重的紅。

柳橋涵曾一度壟斷紅色在上海的生產,這讓他在上海灘上小有名氣。二十八歲那年,他娶了滬西華丹醫院院長的獨生女陳安月,隔年生下柳晨曦。

隨著戰事的展開,柳橋涵賺了不少錢,一躍成為上海商界的上流人物。原先,他住在虹口的百老匯路,那裡多是日本僑民。柳橋涵不願整天與日本人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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