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號的頭頭之後,行為是越發地乖張,而那人已從稚嫩少年漸漸長成,趁著人生地不熟、無人相識,自己拿了主意,掩人耳目地進了戲班,成為臺上的沈老闆,臺下的地下工作者,倒日漸與他疏於來往了。
廖語冰有時候也覺得奇怪,論那人的能力和資質,在七十六號再怎麼說也能混個副官噹噹。可廖仲愷即使強迫他轉了明後也始終沒給安排,只是留他在身邊,有時候跑個腿,傳個話什麼的,倒是個如勤務兵一樣的存在了。底下的人但凡有眼力見的對那人也稱得上畢恭畢敬,當他是廖仲愷身邊的親信;有人想拉攏,拍馬屁的總也不佔少數。那人的性格也是彆扭,原來當沈老闆的時候還保持著幾分和樂,現在卻是越發地開始拒人於千里之外。一段時間過去,大家摸透了那人的脾性,也就不怎麼愛與他攀談,只是見面寒喧一下,打個招呼什麼的。
廖仲愷也是個怪胎,對著別人永遠是一副懶洋洋,愛理不理的樣兒。唯有在那人面前卻是另一翻情景。原先十分還好些,現在收到身邊之後,廖仲愷寵那人越發寵的緊起來,雖常帶那人留在廖公館,卻連住所都給那人另外接辦齊全了,自己的車座也任那人排程。無論是辦正經事情,還是出去玩,也總愛將那人帶著。
可嘆的是,那人卻始終毫不領情,似乎並不滿意毫無建樹地草草度日。有時候弄的不開心了,臉刷地就拉了下來;氣急了,甚至會直接摔門而出。再去看看廖仲愷,卻仍舊是一副樂此不疲的樣子,想著法子挑、逗那人上火。
廖語冰論起不正經的花樣來是一樣也不會比廖仲愷少的,私底下卻也暗暗地勸過他哥,不要玩地太過火。一個闖蕩開眼界的大男人,現下里像個外面的煙花姑娘似的給人養著,換上誰,誰心裡都不是個滋味。兼之那人本自又心高氣傲,到時候惹急了,難免不會轉過頭來反咬一口。廖仲愷聽過他的這番勸,卻也只是笑笑,安慰他弟弟說:“我心裡有譜……我寵他還來不及哪,怎麼會捨得傷了他?”
嘴上是那麼說著;可廖語冰自然也不是看不出來,他哥分明是在越陷越深而不自知。勸慰的話,他實在沒少說過,可廖仲愷哪裡是那種聽人說話的主兒?看廖仲愷只是不理,時間久了,廖語冰也只好作罷,只是有時候實在看不過眼了,跑出來扔幾句冷話。
現在廖語冰看他哥和沈青明的那副樣子,也覺著有些東西不大好開口,嘆息了一聲,倒是難得一言不發,安安靜靜地上了樓,開始準備晚上陪他哥去百樂門的事兒。
上海的四馬路,那是有名的 “紅燈區”,戰亂年代也未曾停歇,反倒生意更紅火了幾分——妻離子散已成常事,即便是良家的女孩子,又能找到什麼樣更好的營生?所以每每逢上傍晚時光,野雞便成群而出,揹著自家閣子樓,站在馬路旁邊招攬生意,頭頂上還往往掛著只五彩斑斕玻璃燈,上面寫著“林黛玉”、“薛寶釵”等字樣。時新的旗袍是穿不起的,只有劣布仿出的高開叉的粗劣花樣,或是個別營生得路的,穿的卻是舶來的法蘭絨洋裝。姑娘們個個打扮得油頭粉面,爭紅鬥豔,不時的向路人撒嬌賣俏,倒真是一幅“商女不知亡國恨”的二次例照了。
這晚,姑娘們照舊各自開張,只見沒過多久,路口停下了一輛人力黃包車,從車上下來一俊俏的小生。站在路旁的女人們一看那人眉清目秀,身段風流,便自然來了興致,膽大的甚至上來就拉著那人的胳膊往樓裡帶。那人也是可愛,推推搡搡地躲了半天,便跌跌撞撞地往路西邊走。到了路西面的青蓮閣子門口,搽了一把汗就閃進去了,留著一幫子女人在後面哀聲嘆氣。可惜的也不是少了一份生意,而是那人實在俊的可以,多瞧幾眼也覺著賞心悅目。再加上那人嬌憨可愛,麵皮居然比女人還薄,有膽子來四馬路,卻又像潔身自好的君子般閃閃躲躲,這倒是十足的不多見。
☆、十里洋場
那人在青蓮閣子裡逛了一圈,找到了對號的包廂,按著紙條上的暗號,敲了三下門,頓一頓,再敲三下。有人便應聲出來開門,拉那人進去。
“小沈!”,接應的人輕呼了一聲,攔腰就把那人給僅僅摟在懷裡,赫然便是想方設法跟了沈湛同來的聶遠征。
沈青明發覺了,卻是一番氣急敗壞的行狀,皺著眉頭把人一把推開,他的語氣頗為恨恨。:“胡鬧!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恣意亂來,惹出亂子來誰擔著?”
聶遠征頗為委屈,許多關懷問候直直被噎在了喉嚨裡。他在萬般擔憂之下不眠不休的,不知費了幾番周折才託人找到沈湛表露身份,現下見沈青明周身好端端的,冷靜下來,雖卻也著實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