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
時間像沙漏裡的沙,快不了,也停不住,一點一點流過去。我終於覺得我快要沒有耐心了。也許陳天瑾是考驗我,看我有多堅定,畢竟被他算計不是一天兩天了。
病房裡面一直沒有動靜。我強睜著眼,守到深夜。夜裡靜得出奇,陳天瑾起身的聲音傳得分明。我提著心走進病房,正看見一雙清明的眼,沒有睡意。心中猛地咯噔一聲——陳天瑾一直沒睡。
“要什麼?”
“水。”
我手忙腳亂倒了杯水,水溫掌握不得當,兌了三次冷水,四次熱水,方才滿意。端到床邊,陳天瑾已經睡了。心裡抽了個空。我繼續坐在床邊,疲勞而乾澀的眼睛沒有合上的慾望。
想起高中,想起小時候,我這才發現原來我們有那麼多那麼多的回憶。月光透過窗戶打在地上,彷彿一條柔軟的白綾,只要一點點,黑暗便由陰森化作幽靜。一直覺得他像月光,明亮但不刺眼。
坐到了天明,沒有半刻閤眼。天一亮陳天瑾就醒了。來探望的人不少,我被晾在一邊。百無聊賴地拿著刀削蘋果,一個接一個。
Tina後來銷聲匿跡,聽說是跟孩子一起被人接回家了。唐露露來過,又走了。當時我去上廁所,沒遇上。主刀醫生跟我說,有個脾氣暴躁的小美女指著陳天瑾的鼻子罵:“生病了不起嗎?他要是出事,我要你好看!”後來被護士請出去了。主刀說那女生該不是我小情人吧,我被問得尷尬不已。
這個人間果然是滄海桑田。當初唐露露責備我說:“陳安然我早看你這樣子不爽了。你就不能對他好點?”現在倒站在我這邊了。
回到病房裡,陳天瑾面色不善地對主刀說不想見任何人。主刀指著我說:“他呢?”陳天瑾置若罔聞,閉眼睡了。
我繼續坐在床邊削蘋果,削完再碎屍萬段,彷彿那蘋果就是陳天瑾。
因為沒有人來,蘋果很快就被我糟踏完了。我閒來無事吃飽了撐的,上街買了一袋蘋果。街上雖然熱了些,卻不似病房那麼沉悶,空氣裡少了點病態的消毒水味,尤其宜人。我忍不住在外面多逗留了一會兒。不用去想陳天瑾如果不要我我該怎麼辦,不用去一邊恨著一邊愛著一邊黏著一邊受氣……
可該回去的時候,還是要回去的。
走廊裡遠遠就聽見動靜,像杯子摔落的聲音,不,是砸碎的聲音。一個護士匆匆從陳天瑾病房跑出來,被我攔住。
“怎麼了?”
護士驚魂未定地看著我:“你……你快進去!”
我狐疑地走到門口,見陳天瑾站在床邊無比暴躁地將手裡半瓶葡萄糖丟在主刀醫生身上,玻璃瓶落在地上,藥水濺了一地。
“這麼大的人都能丟了,你幹什麼吃的?!找不回來你賠麼?!”
頭一次見陳天瑾發火,我定定站在門口,沒時間想陳天瑾什麼時候能下床的,心裡居然有一絲竊喜。主刀期期艾艾,很是窘迫,往我這邊一看,頓時雲開霧散:“安然,你可回來了!”
陳天瑾回過頭,立馬斂去臉上的陰霾,恢復了往常的冷漠。我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直到瞥見主刀醫生白大褂上的血漬,笑容僵住。陳天瑾身上也有血漬,我衝過去握住陳天瑾的手,因為輸液時間太久,所以有些浮腫,可最嚴重的是手背的血管,被針頭劃得觸目驚心。我按住靜脈,慌張望向主刀醫生。他匆匆按鈴,神情很微妙。
臨走時在我耳邊悄悄說:“天瑾有很嚴重的抑鬱症。”
我一陣恍惚之後,心像被擰成麻花,望向陳天瑾,那人還是一副冷漠的模樣。
陳天瑾坐在床邊,穿著寬大的病號服顯得那麼瘦弱,任我捏著他的手,居然沒有一絲怨言。
護士收拾好一切離開後。陳天瑾才開口:“去哪了?”平淡的語氣,眼睛漫無目的地望著窗外。
這是陳天瑾這些天來對我說的第一個非單音節詞,我心中歡欣鼓舞,卻還可憐兮兮地低聲回答:“買蘋果。”
陳天瑾目光終於挺在我臉上:“你不吃,我又不能吃。你買那麼多做什麼?”
“我練習削蘋果皮,等你能吃了,我就可以削一個好看的蘋果給你吃。”
陳天瑾臉有些紅。周圍人說我從小嘴甜,長大以後肯定是個會哄女孩子開心的混小子,我現在什麼女孩都不要,只哄他一個。我覺著我忒專情了。
“如果你不喜歡蘋果,我可以學別的。只要你要求的,我全力以赴。”
“……蘋果就夠了。以後儘管讓江卿楚去買,多少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