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那是多在乎她?小時候日子苦,他能賣血給她換一罐子麥乳精,誰動了她一根頭髮,他能把對方骨頭拆了燉了揍的對方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磕頭求饒。那時候街頭巷尾都知道韓家的小子冷漠,暴力,但只有她一個人能騎在哥哥脖子上,手裡捏著她哥用野草給她編成的小香袋,笑得咯咯直響。
韓今宵這麼說話,無非就是掛心她,怕她吃了虧,尤其是發生了吳楚那件事情之後——韓小婷這麼一想,頓時覺得自己老沒良心了,照著自己白嫩的小臉輕輕抽了個耳刮子。
早知道就不和她哥抬這槓了,不就是吳越那點破事嗎,雖然那小警察是挺合自己胃口的,但如果她哥不待見人家,那也就一句話的事兒,吳越哪有他哥重要啊……
韓小婷不知道,也就是她這番話,讓韓今宵更加橫了心。
如果韓小婷對這個人沒有任何好感,吳越或許還有一線生路,但眼下韓小婷對吳越既然是這個態度,那麼——
吳越這個人,絕留不得!
韓今宵不是沒有殺過人,但是下定決心了之後,這個晚上,韓今宵卻沒有睡著。
他躺在床上,一向喜歡幽閉空間的人,這天卻是開著窗戶的。
窗外月色正好,粼粼皎月從窗欞淌進來,鋪瀉在地板上,秋蟬的鳴叫從庭院中傳來,空氣裡一股淡淡的花草香味。
手指摩挲著虎口處的舊疤,韓今宵的目光深邃而寂靜,不見一絲波瀾的冷。
到了真的決心抹殺那個人的時候,韓今宵反而冷靜下來了,在驟然得知吳越和吳楚的關係時,腦海就像落進了重磅炸彈,除了爆炸時強烈的震撼和出離的憤怒,有的只是十倍百倍的警覺,恨不得立刻就把這個人從四九城毀屍滅跡。
這種心態就好像有時候和親人,愛人,朋友的爭執吵架,吵的一佛出世二佛涅磐時,有些暴脾氣的就恨不得衝廚房拿把刀子把對方給活劈了,可真動過了手,坐在沙發上消氣兒的時候,卻又忍不住想起對方曾經的好來。
韓今宵和吳越既不是親人,也不是愛人。
朋友,或許可以算半個。
但是,對於吳越這個人,韓今宵嘴上不說,甚至對自個兒也不願意承認,但他隱約能感覺到,吳越身上有種他非常稀罕的精氣神——
如果只是一般人,韓今宵能由的他這麼一次次地冒犯
,一次次地挑釁?說是男人好強好鬥的本性在作祟,但韓今宵知道不是。
他從來就不是那麼沉不住氣的人,為什麼願意接受吳越的邀鬥,願意看著那個小條子騎在摩托車上,挑著下巴露著尖尖的喉結,滿臉年輕稚嫩的傲慢。
韓今宵安靜地睜著眼睛,仰躺著抽一根未盡的煙,有些燙人的菸灰掉下來了,落在銅色的面板上,他卻渾然不覺。
他這輩子,還沒被誰從嘴裡搶過煙呢……
眼前晃著吳越明快的笑容,明明有著一雙嫵媚生姿的鳳眼,偏生就笑出了那樣純真乾淨的味道,恍惚間讓韓今宵想到很久很久以前,那個門口高懸著紅五星的院子,院道旁開著的一簇簇白瓣兒黃蕊的不知名的花朵,穿著白襯衫,藍長褲的少年們騎著腳踏車在百萬莊飛馳而過,陽光一片沒心沒肺的爛漫……
韓今宵沒有再想下去,有的事情不該多想,想的多了,人就會變得優柔寡斷。他閉上眼睛。
與吳越約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兩人說好在今宵酒醒何處的包間碰面,吳越來的很及時,踩著點兒晃進來的,還是他常穿的那身行頭,鬆鬆垮垮的白T恤配低腰牛仔褲,走路時習慣性地手插褲袋兒,小尖下巴微微揚著,特別的隨性,特別的耐看。
他來了,韓今宵卻還沒來。包間內只有煎餅一個人。
吳越問:“你們韓老闆人呢?這不說好了兩點半嗎?”
大煎餅賠著笑,讓服務員給吳越上茶點:“真不好意思,吳警官,韓爺臨時有點事,得遲點來。”
“讓人催他!”吳越有些不高興,什麼事兒啊,操了,他這輩子等過誰啊?都說了,大院裡從來就沒人敢讓人吳二爺等著,活膩味了呢這是?
“哎哎,您請看茶,我這就讓人給您催去!這就讓人給您催去!”
大煎餅給服務員使了使眼色,轉臉又招呼吳越去了。
那服務員其實也是韓今宵手下與大煎餅差不多地位的得力助手,因為頭髮特別粗硬,得名綽號松針。
松針往吳越所在的包廂右邊拐進去,穿過一條長長的員工專用通道,再往前有一扇黑色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