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色毛衣,下面卻配著卷邊的牛仔短褲和一雙人字拖鞋。隨手將手裡一根紙筒塞到沙發上的抱枕後面。
楚明翰沒想到他們見面之後第一句話會是這樣的,彷彿他們昨天還在一起或者他們只是前幾天鬧了個小矛盾而已。他知道他自己臉上和身上還掛著傷,一時有幾分侷促,他本來也沒想到他們的重逢會是在他如此狼狽的時候。
他一時不知手該往哪放,“你,你還好嗎?”
說完這句,空氣似乎一下凝結了,唐鈺面無表情的坐著,似乎這句話是一個多麼大的冒犯。楚明翰站在那裡也定住了,他看著唐鈺,覺得沒來由的寒冷。他覺得他變了,不是五官,卻可以從臉上看出來的那種變化。
又僅僅是極短的時間內,唐鈺突然微笑了起來,就像冬天裡破冰一樣,頃刻打破了剛才的沉寂。
“要喝水嗎?”唐鈺輕快的跳起來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喝完又倒了一杯,完全沒有要給楚明翰的趨勢。似乎,他們看不見彼此。
楚明翰覺得整個房間裡的空氣都在壓抑自己,他覺得自己應該趕緊離開這,可是,他不能,他不甘心。好不容易才找到唐鈺,怎麼能……他想到這,心底反覆對自己說“這是唐鈺,自己朝思暮想的唐鈺,難道我就要這樣放棄嗎?”
“唐鈺。”他覺得自己叫著他的名字,他才有勇氣和理由做接下來的事。
唐鈺把水杯放下,聽著自己的名字,冷笑了下。
楚明翰張著嘴,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說“你和我回去?”還是“我們重新開始?”,不,他沒有資格這樣要求他或請求他,甚至他自己都在懷疑他們到底應不應該還要在一起。這一刻,他站在他面前,他卻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愛。他所有的思念和期盼似乎都在為另一個人,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唐鈺,三年前的唐鈺。
他心底那份想逃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他簡直覺得他是在做一場噩夢,一個陌生的,毫無感情的唐鈺!他慌亂的躲閃他的視線,他說,“我先走了。”
清脆的,玻璃杯掉在地上碎裂的聲音。
門沒有開,關得好好的,楚明翰卻覺得有一股股冷風從門邊透進來,吹得他四肢冰涼。他越來越肯定自己在做一場噩夢,一場他無法輕易醒來的噩夢。
“楚明翰,好久不見啊。”
唐鈺鉗住他的下巴,冰冷的眼眸裡有一小束火焰在燃燒跳躍著。
“是不是覺得我不同了?”
門喀嚓響了一下,楚明翰轉過頭,看見另一個唐鈺……他的心猛烈的跳起來,直覺告訴他,這才是真正的唐鈺!沒錯,他們之中一定有一個是假的。他必須帶著真唐鈺遠離這,遠離這假的唐鈺,毫無感情的陰森的唐鈺,他要帶著他離開……
當他再睜開眼,卻又是在醫院裡。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心底有個聲音一直念:“是夢?還是夢?夢?為什麼……”他一滴眼淚也哭不出來,他覺得他受的折磨已經夠多了。他甚至不確定他是否還愛著唐鈺,也許他只是將唐鈺找回來作為一種執念。
“明翰,你怎麼樣了?吊水都打完了,我看你要不再睡一會兒?”王銘拿著一盒飯,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
楚明翰抱著自己的腦袋,他想為什麼他會在這裡?他想得頭腦發疼,終於回憶起自己在從酒吧逃跑中途暈倒的事。但是,為什麼他會暈倒?
他突然清醒的看向王銘,“為什麼我會在這?”
王銘躲開他的眼神,嚥了口唾沫,“就是受傷了嘛,你看都這個點了,你餓不?我下樓去給你買份粥上來怎麼樣?”他一直看著手錶。
如果在平時,楚明翰早已經發火了,但他已經一點力氣也沒了。他還覺得,王銘有意在瞞他。那麼究竟是什麼事呢?
他閉上眼,面朝著枕頭,呼吸均勻起來,但耳朵卻在捕捉著細微的破綻。王銘出去了。
是唐鈺?一定和唐鈺有關。這樣的念頭揮之不去,但他也想到可能只是他太注意這件事,以至於把每件事都和他扯上關係。究竟是什麼?
當門再次開啟,王銘發現床上的楚明翰已不見蹤影,他來回在病房裡踱步,最後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他走了。”
就在那邊要說話的當口,黑暗中閃出一個身影,撲向王銘去奪那手機。
手機螢幕還亮著,楚明翰只來得及看清那一串數字的前八位就被王銘一舉扔出窗外。
只聽到一聲響,對面的樓裡透過來的光亮照在兩個人臉上,一時都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