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越坐在對面舀著碗裡的湯圓,黏膩的糯米咬在嘴裡,胸口悶得發堵。就譬如現在一樣,那人一個漫不經心的體貼,便輕易地擊打到他的胸腔裡,簡直是世上最為有效的靈咒。白渝然是怎樣的人,在蔣崢的敘述裡,似乎全都出了差錯。他記憶中的那個人,溫和,寬容,從來都沒有發過怒火,無論怎樣的挫折,只要走到他身邊去,似乎都能被妥善地解決和接受。白渝然的完美近乎虛假,他的笑,他的溫柔,永遠都帶著平緩的節奏,以至於偶爾流露出一個動情的眼神,都會讓陳越也產生點貪心的想法,想知道自己距離他,是不是又近了一步。
“喂,”唐林凡碰了碰蔣崢的胳膊,“你平時最喜歡起鬨,今天倒安分了,我不敢鬧陳越,你去叫他喝。”
蔣崢氣急敗壞地踩了他一腳,拿著筷子猛夾碗裡的排骨。廚房裡那麼尷尬,叫他現在怎麼去跟陳越搭話啊。不過仔細想想自己的確缺根筋,在陳越眼裡白渝然可是好得不得了,在他跟前說那些話本來就有點沒腦子,還自以為是地想讓陳越站隊,他憑什麼要為了周嘉去指責白渝然啊。不過蔣崢失望的,並不是陳越選擇站在哪一邊,而是那個人近乎逃跑一般在躲避著,甚至連陳述的語句,都聽不下去。
這不就是一種,直截了當的懦弱麼。
“嗚嗚”兩聲震動,唐林凡的手機響了,他拿起來一看,臉上不由帶著點愉快。“這麼快來答覆了,渝然,到底還是要你出馬,謝了。”
“只是打個電話的忙,沒什麼。”白渝然看了眼陳越,把炸蝦放到他面前:“別吃湯圓了,那個容易飽。”
陳越盯了會兒盤子裡的金色蝦仁,忽然抬頭道:“你最近,和稅務局的人很熟麼。”
白渝然頓了頓,仍然手勢隨意地舀了一勺湯:“問這些做什麼,吃菜吧。”
“你工作的性質,可以為所欲為麼。”
“……
”
“你……會因為被搶走什麼,就去報復別人麼。”
唐林凡快速地看了一眼蔣崢,對方心虛地低了低頭,把筷子咬到嘴裡,默不作聲著。白渝然看著陳越,沉靜了一會兒,淡淡說道:“我沒有被搶走什麼,我也不會去報復誰。”
“那周嘉的事情是你做的麼?”陳越站了起來,“你為什麼要這樣,是覺得我可憐還是可笑?你其實介意著吧,從來沒有開口過,但是心裡卻沒有一刻不是那樣想的。那件事情,真的需要介懷到這種地步麼,在別人父母身體都很危險的情況下,堅持去落井下石,一點情面都不留。曾經你對我說過,周嘉也是你的朋友,你對待朋友,就是這樣絕情的?你這麼做,是因為看著我的時候,也覺得我像一根刺一樣,不拔得徹徹底底,就覺得渾身都不安穩,對不對……!”
“陳越,”白渝然的聲音帶了點冰冷的重量,“夠了。”
陳越抓緊了桌沿,滿腔的情緒阻隔在胸腔裡,彷彿隨時都可以掙脫出來一般喧囂著。白渝然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明顯的怒意,那人冰冷的視線,被硬生生剝落在假面的偽裝裡。這份□的坦誠,讓陳越產生恍然的錯覺,彷彿這個逼迫著去揭露的自己,舉著一把慘白而殘忍的利刃。
“我不恨周嘉,”陳越不受控制地訴說著,“我一點都不恨他。”
“啪”地一聲,對面的男人把杯子扣到餐桌上,看著的力道並不重,但那器皿碰撞聲在安靜的空氣中卻顯得尤為響亮。沒有人敢說話,連最應該緩和氣氛的唐林凡,都僵硬在了原地,一個字都說不出。
靜了一會兒,白渝然站起身來,看都沒有去看陳越,直接從餐廳走了出去。
☆、Chapter Twenty
夜空中的煙火綻放著稍縱即逝的明亮光彩,掉落下來的時候,彷彿一種傾盡全力謝去生命的華麗花卉。唐林凡走到天台,看到站在欄杆前的男人,那人的背後煙火陣陣,近得好像盛開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一般。
白渝然沒有說話,甚至表情已經沉澱了下來,也許他的失態,的確到了無法被人窺見的地步,以至於那種罕見的慍怒,才會令所有人屏聲斂息。唐林凡走到他身邊,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出什麼話,陳越今天實在太大膽了,他從來都是信賴著白渝然,不會質疑那個人的一切,在今晚之前,甚至可以說就在發生的那一刻,唐林凡都無法相信陳越會做出如此難以收場的舉動來。也許其他人沒有注意到,但對於熟悉了察言觀色的唐林凡來說,對方每次脫口而出的“周嘉”兩個字,都讓白渝然細微地皺起眉心,那個動作,如果想要一個妥善而理想的結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