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麼說薑是老的辣。甘溯源把兒子攬到身後,對著我強顏歡笑:“小林,我知道我們父子欠你的,這輩子也還不清了,只望你大仁大量,不要跟我們計較。子期我已經決定送他出國,定了明天的飛機,他一定要來見你最後一面,我也沒辦法。”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球鞋,已經髒得變成了灰色,該好好刷刷了。
“小林?”
我抬頭,目光清澈,毫無淚光:“我是不是該恭喜你?”
甘溯源的表情在那一瞬間變得極盡複雜,心疼、不安、氣惱、迷惑,這麼多情緒居然同時表現在他的臉上,真奇怪他臉上的運動神經怎麼沒崩潰掉。
跟他老爸比,甘子期是個行動派。他突然出手,攥住了我的手腕:“小維,跟我走吧,我發誓再也不會傷害你,如果將來我違背了誓言,讓我不得好死!”
我和甘溯源還沒來得及反應,身旁有人陰惻惻開口了:“你要是不放開他,現在就不得好死!”
甘子期一驚之下手鬆了,我趁機掙脫,心裡暗自僥倖,退到離他三米開外。我可不想再來一次那樣的噩夢,我很怕痛的。
“藍凡,你為什麼老管我和小維的閒事,你也愛上他了嗎?”
藍凡氣得臉色發青,甘溯源見狀忙和司機兼保鏢合力將兒子往車裡拖,甘子期嘴裡卻還在不乾不淨的。
這就是我和他的最後一面吧?我想他是不會回來了。與其帶著汙點在國內生活,倒不如以甘家的財力,助他在海外居留。
回想起同學的四年和最近幾個月亂夢一般的日子,他的形象還真是讓我捉摸不透。溫厚的大哥哥,能幹的學生會主席,雙學位的高材生,背棄女友的直男,狂熱的追求者,還有那個為母親復仇而不惜陷害無辜的陰謀者,我該相信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或許,每一個他都是真實的。人心的複雜,往往連自己也始料不及。
我胡思亂想的當兒,藍凡已經運完了氣,恢復了正常臉色,走過來說:“上車吧。”
頭點到一半,衣袋裡傳出一陣輕柔的鳥鳴。
在藍凡疑惑的目光中,我慢慢拿出衣袋裡的電話,開啟,放在耳邊:“喂?”
“你相信愛情嗎?”
那個聲音似曾相識,但我可以肯定他跟我之間並沒有熟到可以討論這種問題的程度。
“你是誰?”
一陣瘋狂而虛弱的大笑。“我還以為,你會記得我──”
電話訊號突然中斷。再撥過去,服務檯小姐溫柔地提示對方已經關機。
我看著藍凡,搖頭。
這時,他的電話響了。他掏出話機擱在耳邊,同時還沒忘了一把攥住我的胳膊,防止我趁機逃跑:“是我。什麼?在哪裡?好我馬上過來!”
連我的問話都沒時間答理,他牽了我的手扔我上車,然後開足了馬力一路奪命狂奔。
汽車“吱”地一聲急剎停住時,我已經被他晃得發暈了,所以在他提出到站下車的合理要求時衝他發起了脾氣:“你有毛病啊?帶我到這鬼地方來是什麼意思?”
藍凡手抓著門把,急得青筋直蹦:“那你就呆著吧,我可要上去了。常理要跳樓自殺啊!”
常理?我突然明白過來,剛才打電話那人就是常理,歐陽長虹的戀人!
他問我相信愛情嗎?難道,是他和歐陽之間出了問題?可是,為什麼要來找我,幹我什麼事啊?
滿腹的疑問中,我跟著藍凡乘電梯來到了頂樓,再順著旋梯來到了平臺上。
高空中風總是很大。常理坐在窄窄的圍欄上,白襯衣在風中獵獵舞動,本就瘦小的身體彷彿隨時會乘風而去,這場景令圍在不遠處的一眾人等個個一臉鐵青。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們倆吵架了?”
在我的薰陶下,藍凡已經對同性間的感情見慣不驚,一上來直奔重點,根本沒想到要問“你們怎麼會在一起”之類的問題。
歐陽為難地嘆氣:“就為了一個小姑娘,總是來我們網咖,算是熟人吧。前兩天我爸媽過來看我,你知道我爸媽,恨不能明天就抱孫子,我就拿人家做了回擋箭牌,我怎麼知道他就誤解成這樣──”轉向常理,“下來好不好?我和她之間真的沒什麼,你怎麼就是不肯相信呢?”
從來沒聽過歐陽這麼低聲下氣。原來在愛情的面前,每個人都會改變自己。
可惜常理根本沒有在聽的樣子,眼睛盯著天空,虛無縹緲。
我知道那種感覺。偶爾天氣好的日子裡,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