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處劇痛難忍,他一手撕下一大片衣袍,纏住傷口,默默在棺木旁看著裡面的男子,才慢慢合上棺木。
宋鳴風設下這個陷阱,令他心神大亂,自然也是看出棺木中的這個人對他十分重要,恐怕這幾天,他一直在尾隨自己,也看到了之前發生的種種。
商弈庭扶著棺木,手微微顫抖著,卻是不肯將棺木下葬。
他心中一直有著一種詭秘的想法,要不惜一切代價將屍身留在身邊。
即使這樣,也無法挽回些什麼。
斯人已去,再也不能朝夕相處,再也不能溫言以對。
而岑淵若是泉下有知,恐怕也不想他生前冷落虐待,死後還對著屍身不敬。
不知是怎麼葬的棺木,不知是怎麼離開的揚州,不知是怎麼回到的浩然山莊。
商弈庭知道自己已經永遠失去了一些,也不再是原來的自己,偏偏人卻理智到了極點,事無鉅細,有條不紊,從不出錯。
看到商弈庭無心風月,開始對山莊的事如此勤懇,莊內眾人都十分欣慰,但見他日夜不分,人也幾乎瘦了一圈,也不由心驚。
眾下屬紛紛提議,讓商家說得上話的長輩勸勸他,他卻充耳不聞,直直從說客身旁走過。
商弈庭有時甚至覺得,會一輩子這麼過下去。
他不願想起岑淵,每次想起這個人,他都會覺得自己完全失去了自己,變得陌生,變得無法控制,彷彿理智從身體中完全抽出,幾乎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瘋狂。
晚間或許將來一場雨。空氣變得沉悶,像是無法呼吸。
商弈庭按了按眉心,站起身,走出門外。
橋上蜻蜓飛得極低,眼看就要下雨。
今年的夏天來得早,春天還沒過去,就已熱浪逼人。
商弈庭信步走到原先的書房。他已許久不來這裡,幾乎有整整一年的時間他搬到了山莊西南一角的別院,此時竟然不知為何,重新回到這個熟悉的地方。
他記得他曾在後院的地牢囚禁過那個人,記得他曾在銅鏡後藏著毀掉那個人的赤舄璧。
風景依稀如昨日,只除了所有的器具上面都蒙了一層厚厚的灰,空氣中寂靜得彷彿凝固,那個人也已不在。
赤舄璧算不得通透,在玉質中只能算中下乘,暗沉的玉色中彷彿有種凝滯的紅光在緩慢流動,但細看時,偏又看不分明。
那個人寧死也不透露玉璧的訊息,可是誰又知道,在他心裡,這玉璧其實一文不值?
昔時人已去,如今留著這塊玉璧,豈不是可笑。
一滴水落在玉璧上,他低低地一笑,順手將玉璧擲在地上,玉璧應聲而碎。
他掩住沾溼了大半的面龐,無法剋制地發出彷彿野獸般的哀鳴。
碎裂的玉璧發出耀眼的紅光,周圍的氣流也似乎隨之旋轉,彷彿漩渦一般,將所有東西吸入進去。
商弈庭彷彿忽然驚醒,被眼前的這一幕震驚得直覺地去摸腰間長劍,卻是摸了個空,原來他今天並沒有帶劍在身。
漩渦越來越大,硯臺筆墨和桌椅都相繼被吸入紅光之中,而紅光逐漸照耀了整間內室,便連商弈庭身上的白衣也照成血紅色。
注視眼前奇詭的一幕,商弈庭心中卻是十分平靜,反倒向玉璧走近幾步。
巨大的吸力讓他腳步不穩,他只覺自己被吸入玉璧的漩渦中,踉蹌幾步,終於站立不穩,跌坐在地,手邊抓住了玉璧的碎片,鋒銳的碎片刺入掌心裡。
血滲出來。
痛。
這並不是夢。
可是如果不是夢,為什麼會發生這種無法解釋的事?
如果這是夢,為什麼又沒有見到想見的那個人?
他恍惚著,只覺得眼前漸漸模糊,似乎自己也被吸入玉璧的其中一片碎塊裡。
第六章
奇怪,玉璧怎會大得容納整個人?
商弈庭想著,只覺掌心刺痛,幾乎痛進心裡,而此時四周一片明亮,他仍舊坐在書房裡。
書房中的玉璧碎片都已不見,只有他掌心的一塊碎片嵌入他手中的肉裡,被他的血染成紅色,整隻手也幾乎全都是自己的血。
想必是方才發了夢魘,將玉璧砸壞,外面的女侍聽到後進來收拾,又將他扶到椅子上靠坐著吧。
可是為什麼還留著他手中的碎片沒有收拾?
玉璧雖然沒用,但留著總是一個念想,會讓他想起那個人。
他將玉璧碎片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