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這次彩銀才那麼一點,去如意坊不夠你們塞牙縫!我看街尾那個茶樓就很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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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天冠,九龍冠,綵鳳冠,紫金冠各兩頂,韃帽、侯帽、僧帽、皂隸帽、羅帽各三頂……”柳重書捧著賬本點算物資,“嗯,大衣箱跟二衣箱的行當齊全了,咦?這蛐蛐帽不是壞了讓重做一頂嗎?怎麼還是壞的?”
“班主,都沒有貨郎到近安來,沒有這種網紗布,怎麼補嘛!”打雜的小廝撅起嘴來回嘴。
“可是下一場戲就要用上了啊……”
“我看這樣吧,下一場我們先唱別的,反正這次東家只要我們唱熱鬧的戲就好了,不一定要唱六國大封相的。”宮子羽打圓場,“等有貨郎來,我們就多買些東西屯著,唉,外面山頭那班人不知道還要搗亂多久。”
柳重書嘆口氣,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了。”
這一年春天並未為柳重書“再世緣”戲班帶來多少喜慶生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今年各處地方都有零散的山賊作亂。他們並不是大隊人馬,也沒有連通一氣,卻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膽氣,竟然擁匪自立,朝廷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待他們劫了官銀官糧的時候才一把拔了那些山寨叫他們好看,但官銀官糧半年才走一趟,深受其害的卻是那些正經走官道求生意的商旅貨郎跟他們這些常常走南闖北的賣藝人。
這次來踏臺板的近安也是如此,城裡兀自夜舞笙歌,城外卻是賊匪橫行,柳重書他們在近安裡唱了五天戲,餘下日子便是被困著不能走動,只盼官府趕緊出面把山賊剿滅了。
而他們被困著第七天的時候,官府終於派兵去消滅山賊了,官兵出城那一天,很多人跑來圍觀,也不一定就有多麼熱烈支援,反正就是看熱鬧。
宮子羽跟柳重書也在看熱鬧的行列,“哎呀,好厲害,我從來不知道近安一個山區小城也有這麼威風的軍隊。”
“別傻了,要是本來就有這些兵馬,哪用等到現在,這絕對是朝廷剛剛分配下來打山賊的吧。”柳重書對官場運作更加熟悉。
“可如果是朝廷派的兵馬,怎麼我就沒見到他們進城呢?”宮子羽記得每次林三寶到一個地方,那個地方的長官都會大開城門迎接的。
“……大概是不想驚動平民吧。”柳重書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是七上八下的,對,這些士兵若是朝廷軍隊,地方長官必定會迎接軍隊將領,可現在並未如此,那這些整齊劃一的兵馬是如何出現的,又是如何進入近安的?
宮子羽雖不懂官場鬥爭,但扯到了朝廷與山賊,他還是猜到了跟海宴平有關,便岔開話題來,“你說大概要多久官道才能恢復正常呢?”
“不用十天吧,軍隊的效率是很高的。”柳重書招呼小兒來添茶,“接著我們到貴川走一走吧,□□裡那裡風景很美,很適合唱才子佳人的戲。”
“這回我要唱花旦。”宮子羽道,“不過我要你寫新本子,就寫一隻傻狐狸想騙人反過來被人騙的故事。”
“可以啊,可是你怎麼會想演一隻傻狐狸呢?反傳統嗎?”
“誰說狐狸是母的?”宮子羽以“你實在太天真了”的表情鄙視了柳重書一下,“是一隻公狐狸想騙一個青樓女子結果反被女子誆騙他給自己贖身了還愛上自己的故事。”
“……我說,這公狐狸絕對是某個人吧!”
“哈哈,不好嗎?”宮子羽哈哈笑道,“他要是有機會聽到,就會馬上知道是說的他了。”
柳重書對宮子羽這種另類的浪漫早已見怪不怪,“好,我一定把這公狐狸寫成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傻愣忠厚又正氣凜然,行了不?”
宮子羽又嫌棄地撇了他一眼,“就憑你?”
“你自己找我寫又看不起我,真難伺候啊!”柳重書不服氣地站起身來,挽了一下袖子道,“我寫過一個刁蠻公主憨駙馬的段子,唱給你聽聽好了!”
“哦,那宮子羽洗耳恭聽了!”
柳重書清清嗓子,隨手拿起兩根筷子便念起數白來,“擒敵斬馬關山前,金鑾鴻禧小登科,今日把那紅霞掀,與公主攜手歸故田~~”
平白有個人唱起戲來,整個茶寮的人都好奇地看了過來,不知不覺就圍了一圈,柳重書這段子寫得還挺好笑的,不時引得大家俯仰大笑,鼓掌叫好。
眾人看得興高采烈,宮子羽也一起拍手叫好,並沒有留意到樓梯口處一閃而過的朋友身影。
海宴平把青花茶碗的碗蓋慢慢地刮過碧色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