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2 / 4)

中讓人感到瀕死的靜默,是徹底的靜默,聽不清,說不出,連心口裡也不再紛紛擾擾嘈雜著彷徨詢問,平和的,安詳的,便可漸漸停止,歸於往生了。

往生要學著愛愛自己的人,學著更超然豁達一些,而切莫汲汲營營,為一種羈絆,毀了全部的快活。

十七嗆了一口。

水下是墨一般黑。這種黑往往激起無窮的想象,而讓人恐懼,生怕下一剎衝出什麼龐然怪獸,把自己撕扯成碎片囫圇吞入腹中。但對於凜然就死的人來說,恐懼已不再是可以體察的詞彙。

他看死之一字得以帶來的解脫,便懂了難怪母親自戕。因生活玩弄了渺小的人,奪走他賴以呼吸的氧氣,不論其實體究竟是情還是希望。

而這果真是骨血裡帶來的宿命。順受抑或抗爭,結果都不能逃避。

十七感到眼睛發澀,便閉上了。

突然,手臂似乎被什麼東西掛了一下。

接著那東西如有意識般探到他腋下,環繞在胸前,鐵箍一般圈得緊緊的,帶著他一波一波,朝一個方向遊動。

十七的神思已十分遲鈍了。他重新睜眼,發現頭頂出現了一個橘色的光點,那光點隨著動作忽明忽暗,隱約映出一個輪廓。

十七下意識伸手去撫摸那個輪廓。水流緩緩,如一匹輕滑的緞子,讓手下的觸感好不真實,那口鼻眉眼,之前有幾龍章鳳姿,現在都模糊成一葉溫柔的荇草;而那點光斑,帶著溫吞的熱度,像夜半在歸航的漁船上望見的,岸邊那一盞指引著希望的窗燈。

十七精神忽振,拼著肺中剩餘一點空氣,順著那人的帶引,奮力划水。

那人帶著他像是穿過了一個窄洞,繼而變了方向,改為上浮。不一會兒,嘩啦一聲,兩人都出得水來。

照舊漆黑一片。十七費力爬上岸,躬身跪在地上猛烈咳嗽,一時眼冒金星,耳朵裡也嗡嗡作響。正咳得撕心裂肺,有火光小小一簇,亮了起來。

十七朝著光源轉頭,突地屏住呼吸,嘶聲驚顫道:“蘇岑……你的臉……”

一道寸長口子開在他的右頰,被水浸泡地發白,卻又漸漸重新滲出血珠。

蘇岑渾不在意地用衣袖擦了一把,坐在地上,把手中火折伸向十七一些,藉著光亮盯著對方,目光灼灼,不答反問:“為何跳下來?”

十七的視線轉而落在他身上,只一瞧便立刻站起,幾聲嗤拉撕下衣布條,擰乾了,再於蘇岑面前蹲下,拉開對方衣襟,輕手纏裹傷口。

蘇岑開啟雙臂任他動作,眼睛像綁在他臉上,不捨稍離。

兩人離得很近。蘇岑將語調放到最輕,彷彿面前人只是一個泡沫,力氣大一點就要破碎了。他執著於那個問題,便又重複一遍:“十七,你為何跳下來?”

章十七同他對視,眼神閃爍,只一回重新垂首,拉過他的手腕拿了脈,不由分說,兩手掌心相對,緩緩度過內力去。

一面運力,他一面回道:“欠你良多,此生不能盡還。我揣摩著,便隨你共死,許一個來生,結草銜環,任憑驅使。”

言罷他自嘲道:“不過忘了你心似比干,哪會那麼容易死?”

蘇岑神采微收,輕笑,放緩語調,字字擲地有聲:“你借給旁人東西,須得開具借條為憑或者奉上物品抵押,才算一樁完整的債務關係。而我此處並無你的這些,也從未動過念頭,要以此為籌碼,脅你從我。我蘇岑身雖殘,德行卻不殘,委實不才,也還存了旺盛的自尊。若非你心中有我,旁的感情,管是愧怍或者憐憫,還請高人雅量,通通莫拿出來辱我。”

話畢稍頓,想是被不斷滴水的頭髮弄得不安神,向後捋了捋。隨後,用一隻手捧住十七臉龐,輕輕抬起來,神色無比認真誠懇:“我不要什麼來世結草銜環……未知的事情無須作出承諾,何況來世你遇到的那個人,也未必還是這個我。你若給得起感情,哪怕並不完整,也定會得我妥善收藏。你若給不起,那也無妨。我狠得下心單戀,還承不起相應的結果?”他見到十七的湛藍目光深深,如一把七竅玲瓏鎖,咔嚓封閉起一個空間,一望無垠裡柔波漾漾,便拍打得心房裡只剩一片甘願,“我不要 勉強你,也不要勉強的感情。你,到底懂不懂?”

章十七手上動作早不自覺頓住。

彼此經歷雷同,他又怎會不懂,神似的情感,是盛夏微醺的南風,是晨曦中街邊小販的叫賣,帶著煙火氣息,帶著稍許潮溼的卻舒暢而熨帖的溫度,那般溫柔無私的句色。可他同樣更深刻地懂得,北方漫長隆冬下著冰刀霜劍,刺骨冷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上一頁 報錯 目錄 下一頁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5 https://www.kanshuwo.tw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