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當
乾少在江南,受了一回傷。
那天是十一月的第五天,他和大當家剛剛參加了蘇纓的婚宴,準備在江南到處看看風景,卻在揚州遇到了石俊臣。和石俊臣在一起的人,叫況臻。
況臻是雷虎門上一任掌事,雷五的師父,真正的文武全才,雷五隻學到他八成,已經是江湖傳言中的白衣諸葛。
乾少不是打不過他。
就算打不過,也不至於重傷。
但是,乾少確實受傷了。
二指寬的竹板,因為在水中浸泡過而意外的結實,整整抽了兩百板,一板下去,面板上立刻墳起血痕,打完之後血肉模糊。
乾少趴在長凳上,這個風雷堂的堂主,江湖梟雄,就這樣毫不反抗地被抽了兩百板。
…
乾少的四書五經都是況臻教的,況臻算他的先生。
天地君親師,前面三樣都太不靠譜,他父母雙亡,也只剩這一個師父。
況臻為人寡情,對誰都是淡淡的,但是當年乾少在江南建風雷堂的時候,也曾有過生死危急關頭,那時候是況臻出手相助。石俊臣富可敵國,乾少最初能在江南立足,多多少少有這個原因在裡面。
所以這一頓,由況臻來打,很合適。
況臻和故去的老當家是至交好友,他清楚亡友對這個兒子的期望,所以當乾少說出:“我不會娶親,我大哥也別想娶親……”這樣的話的時候,向來涼薄的況臻也怒了。
然後就是門規伺候,雷虎門門規除去逐出師門之外最嚴重的懲罰,就是藤杖一百,乾少一個人捱了兩個人的份。
打完了,他咬著牙從長凳上爬起來,搖晃了一下,最終還是站穩了。
“我今天不是因為錯了而領罰。”他臉色蒼白,汗從額角流下來,打溼了烏黑的髮尾,他很少這樣狼狽。
“我領罰,是因為我愧對雷虎門的先祖,也愧對父親。”乾少輕聲說道,明明是身形並不魁梧的少年,這一刻卻讓人感覺到了他肩膀上擔負的重量。
“整個雷虎門,能打我的,也只有師父你了。”
況臻垂著眼,手裡拿著染血的竹板,他自己也是局中人,知道這是個走不出的迷局,但他還是照著門中規矩問:“知道錯了嗎?”
“知道。”
“改不改?”
躬身跪在他面前領罰的青年,光裸著的脊背上佈滿血肉模糊的傷口,他仰起臉來,笑得一雙鳳眼狹長如狐狸般。那一瞬間,彷彿整個世界的光亮都聚集在他眼中。
他說:“不改。”
這不是一場師長的懲戒,只是一場自我責罰,也不是什麼做戲,而是身為雷虎門的門主,雷家的後人,要給出一個交代。
在那之後,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
乾少在況臻那裡留了一會,等可以走路了,才回到自己和大當家住的客棧。
他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街上行人不多,都好奇地打量著這個臉色蒼白且步履維艱的俊美青年。
乾少進房間的時候,大當家正坐在桌邊看剛買到的《精忠說岳》畫本,一面看還一面唸唸有詞。
看見乾少進來,他只是抬了抬頭,又繼續看書。
直到乾少靠近他身邊,他才聞到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小乾,你……”
“沒事。”乾少輕輕攬住了大當家,順勢靠在大當家肩膀上。他很少露出這樣示弱的姿態,這讓大當家有點不知所措。
“發生什麼事了?”大當家小心翼翼地問。
乾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過了很久,大當家在聽到他輕輕地說:
“大哥,我們一直都這樣在一起吧。”
“……”
“大哥,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嗎?”
“知……知道。”
摟住大當家肩膀的力度忽然大了點,大當家聽見乾少如同嘆息般的聲音。
他說:“真好。”
是啊,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嗯哪,接下來要寫蘇纓了。
☆、蘇纓(上)
十月二十八日,宜嫁娶,祭祀,出行,忌動土。
這天是蘇纓出嫁的日子。
一個是蘇家獨女,鳳凰一樣養成的蘇家大小姐,也是江南出了名的美人。另一個,是唐門實際上的繼承人,唐家少主唐璿。
世人都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