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夠幸運的。”少女掩面而笑,手中的巾子卻不停,使勁的搓著澡盆裡的人。水已經換過好幾盆了,這次總算看出點清澈的樣子了。盆裡的男子四肢大張,極為享受的泡在熱水裡,懶懶笑道:“不過是提前出了獄,又攬了個領俸祿的差事,倘若以後沒有酒喝,倒不如在獄裡待得爽快。”
少女拿巾子抽了他一下,笑罵道:“你這不識好歹的!將軍找你做管家是你的福氣,別說你是囚犯,尋常百姓求也求不來呢!”說著褪了巾子,又拿起小刀,為他修剪起頭髮鬍鬚來。
不一會兒,少女端詳著面前的人,不由笑道:“這樣看著可不清爽了許多!先前看你那腌臢樣子,哪裡想得到公子也是長得風流翩翩呢。”
男子懶洋洋的起身,斂了青底白色暗紋的袍子穿上,又把頭髮紮好,衝少女做了個揖:“勞煩姐姐帶個路。”
少女眯起眼打量了一下,烏髮拂肩,俊眉修目,青色的長衣廣袖收腰,一舉一動自是天然風流,英挺俊逸的樣子,哪裡看得出這是剛來時蓬頭垢面的監獄囚犯?加之身形修長,雖然瘦可是肌理分明,看上去分明是富家公子的氣度,怎麼淪落成囚犯的?少女雖心有疑問,卻也沒有多言,出了房門便把人帶到了將軍的書房裡。
沐子珣早已脫了鎧甲,換了身月白袍子,此時欠身坐在榻上,手捧著一杯茶,緩緩撥著茶霧的樣子,倒像極了一個溫潤書生。男子進了門,看到如斯一幕,忽然就那麼愣怔了片刻。
沐子珣聽到聲音,抬起了頭,看到男子脫胎換骨的樣子,倒也不驚訝,隨手指了指身邊的桃木椅子:“卻也未問先生姓名。”
男子做了個揖,扯住袖子笑的風流:“小可出生那天,故鄉的合歡樹開得旺盛,因此家母賜名一個歡字,祖上卓姓,將軍若不嫌棄,喚我相歡便可。”
沐子珣表情未變,點了點頭:“嗯,卓先生,坐。”
卓歡的眼裡不知為何閃過一絲失落,隨即消失不見。他隨意的坐在離榻最近的一把木椅上,身板卻是直挺挺的,有那麼幾分不羈卻貴氣的味道。
沐子珣宛若黑曜石般的波瀾不起的雙眸中輕輕掠過一絲玩味,隨後依舊淡淡開口:“雖說冒昧,未請教先生所犯何事?
”卓歡眼裡滿是亮晶晶的笑意與隨性:“不敢瞞過將軍,小可一介窮酸書生,本想落個狀元及第光宗耀祖,誰想數十載寒窗苦讀竟換來連連落第,因此只得在京城打個雜混口飯吃。偏偏小可有個毛病,便是無酒不還,最後沒錢買酒,只得偷壇酒喝,因此受了這牢獄之災。”沐子珣微微一頓,再次開口:“只偷了一罈酒,便關了兩三年,你的本事倒是不小啊。”
沐子珣語氣淡漠如常,但是凌空殺意卻是忽的襲來。卓歡看著沐子珣精光四射的雙眼,嘆口氣道:“小可彼時在平王府打雜,因此不小心將平王爺最愛的桃花釀偷喝了,平王爺看小可不順眼,關個三年兩年的,自也是不稀奇。”那平王爺是當今聖上的胞弟,也是個酒鬼,卻深得皇上寵愛,卓歡這麼一解釋,倒是也說的通。
沐子珣放下手裡茶杯,招呼道:“明日起先生便任本府管家之職罷,先生也是有學識的人,沐某將家中之事交予先生倒也放心。天色不早,先生回去休息吧。”
卓歡起身作揖,隨後離開。領他來的少女仍在門外,見他出來便笑道:“管家大人,這邊請。”
卓歡笑嘻嘻的湊近那少女,不正經的調笑道:“姐姐這樣說可是折煞小可了,卻也未曾問姐姐芳名?”
少女白了他一眼,啐道:“沒正經的,叫我拂衣便好。”
卓歡忙奉承道:“姐姐這名字可真是好聽。”
拂衣又白了他一眼,直至將他領到休息之所,才啐罵道:“窮酸秀才!”
卓歡在她身後呵呵笑了許久。
第二天一早,卓歡便起身來到書房,開始查賬。沐子珣才回京不久,再加上將軍府人口頗稀,卓歡只坐了一個時辰,便把賬目理清了。伸伸懶腰,卓歡開始四處閒逛。走到一處庭院時,但見枝條抽綠,花木含苞,幾個綵衣少女笑嘻嘻的圍著一個鞦韆,鞦韆上高高蕩起的,正是拂衣。卓歡在遠處看了片刻,忽然抽身前去驀地拉住繩子,力道之大,讓拂衣險些跌落下去。拂衣輕呼一聲,卻是纖腰微扭,穩穩落地。一轉頭便看見卓歡涎著臉站在一旁,籠著袖子討好的笑。
“又做什麼來?”拂衣瞪著他。
卓歡笑著湊近,討好道:“姐姐可知將軍府上的酒窖在何處?”
拂衣笑罵:“將軍從不喝酒,哪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