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鏡子,但用手摸蹭過,知道只是皮肉傷,這樣的傷口總會癒合,然後留下淺淺的,幾乎不可見的疤痕。他沒當一回事,倒是謝芷像似嚇壞了。
謝芷很快從廚房端來半碗白酒,將白酒擱几上,又從袖子裡抽出一條汗巾——以往都不見他有這種東西,想來很少用到。白綾汗巾疊起,將巾角泡浸白酒中,再拿起,輕輕擦拭李渢臉上的傷口,很疼,雖然李渢僅眼簾細微顫動,謝芷卻能體會到那種疼痛。
“子川,你不要怪子玉,他心裡難受,做事有偏差。”
謝芷自顧念叨著,李渢閉上了眼睛,白酒帶來了冰涼感,卻也得傷口火辣的疼痛,這是種細小的折磨,真正的折磨,他承受過,且記憶猶新。
“你可是要我原諒他?”
李渢睜開了眼睛,說得漠然。
謝芷停下手裡動作,支支吾吾,再說不出一句流利話。換做是自己,被人冤枉,下毒,險些丟掉性命,是否會去輕易原諒這樣一個人呢?
“我心裡從未寬恕過那些人,謝芷,雖然,我也。。。。。。”李渢放於膝上的手掌握緊,又鬆開,“我也務必受人點滴之恩,一一回報。這是我孃親,自幼教導我的話語。”
孃親總是教導:要思人恩惠,不要記人過錯。
“子川你所思所為,必有道理。”
因此,哪怕你日後和文佩又生牴牾,我亦不會怪你,這堂內院中的兩兩成群,雖然讓我心生感傷。
謝芷背對李渢,將沾血水的汗巾放進水盆裡清滌,李渢座在席位上困惑想:你並不瞭解我,何以會相信我所思所為,必有道理。其實人的喜惡,往往毫無道理。
汗巾清洗乾淨,謝芷將它鋪在几上晾風,抬頭探望院子,小燕走來,孟然和文佩亦出現在門口,孟然對李渢作揖,說道:“夜已深,明日再敘舊。”說罷,抬頭看謝芷,這是在招呼謝芷離去。“去吧。”謝芷左右為難,李渢開口。“那明日再造訪了。”謝芷也恭恭敬敬道別。
離開李渢住所,走在漆黑的石路上,謝芷還在想,他們就這樣將李渢扔在了醫館,心裡過意不去。
入宿客棧,孟然與謝芷一間,文佩和小燕一間,歸來時已是凌晨,又累又乏,謝芷倒頭就睡,孟然不似他那麼單純,坐在床上,留心傾聽隔壁房間的動靜。
隔壁房間住著文佩和小燕,燈火通明,文佩還未入眠,聽得到零碎而細微的話語聲,卻聽不清說的是什麼。孟然脫下外衣,熄燈往床上躺下,回想著自文佩到來的這些事情。他抬起衣袖,拂過鼻子,衣袖上有淡淡的香味,這是文佩的味道,想是在院中“抱過”他,因此沾染上了。香味清雅卻持久,以孟然這種清貧家世自然不知道是什麼香料,只是想著,自己又多管閒事了。
然而文佩的事,不知道算不算閒事。他們父輩曾是摯友,如果父親還在世的話,孟然與文佩說不定會是總角之交,人生境遇,竟是如此離奇。
在認識文佩前,孟然便知道文長清,只是未曾想過文佩是文長清之子。後來知道時,驚詫多於感喟,這麼一位當世名士,竟會有這麼一位冷戾的兒子,然而他也確實該是文長清之子,這般秀麗聰慧。
父親當年認識的文長清,也是這樣儀容出眾,聰慧過人,令人忍不住多看上一眼吧。
胡亂想著,終是太疲憊,昏昏睡去。
凌晨,孟然警覺醒來,謝芷還在睡夢中。孟然聽得到鄰房的房門開了又關,文佩低聲和小燕吩囑著什麼,而後是離去的腳步聲。聽那腳步聲匆卒用力,不似文佩,應該是小燕。
天尚未亮,他將小燕使喚去哪裡?
許久,小燕回來,與文佩輕聲細語,聽不明白,末了聽到小燕略大聲音哀求著:“公子讓我跟上吧。”
文佩沒有回覆,獨自離去。
孟然再無法裝睡,以他對小燕的瞭解,這是個冷靜且聰明的書童,他出聲哀求,必有要事。
披衣出房,去扣鄰間房門,小燕還未拴上門閘,吃驚拉開兩扇門,見是孟然,著急迎上說道:“孟公子。。。。。。”欲言又止,顯然文佩叮囑過他。孟然瞥眼門內,沒有文佩的身影,他果然外出。“他獨自上哪去?”小燕默然,滿眼都是焦慮,“快說!”孟然有個猜測,只希望不是如此。“公子。。。。。。去見李政。”孟然用力拍打門梁,低喝:“糊塗!”此時也不是慌亂的時候,追問小燕,讓他一五一十道來。
“公子昨夜一夜未眠,天未亮,便喚我去醫館,通知李政到卿雨亭相見,我雖不願,可公子不聽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