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下去,才不讓他如此稱心如意。
滄海湖的水閣上,傳來斷斷續續的七絃琴曲,他心裡一片悽清,哪怕此刻吃著八寶龜羊湯、西湖醋魚或是酥皮蓮蓉包,他都覺得味如嚼蠟,甚至懷疑被奉為美食城的徐憶城是不是與其名號有很大出處。再發現周圍的人吃得一副幸福滿足的狀態,吳樾終於察覺這個問題出現在自己身上。
他想如果再尋不到方晗,他一定會得相思症死掉。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變得如此瘋狂。
正要下樓結賬,聽見左邊隔間有人口齒不清著,“老版,來一混綠豆黑米。”
聲音軟軟的似乎是一團海綿,卻在吳樾心裡如同一塊鐵石狠狠壓下,連呼吸都忘卻。
時間彷彿在此時生根,纏繞出綠綠茵茵的藤蔓,在那佈滿光柱的照拂下,叮、叮,開放出一盞盞透明的花朵,變成剎那永恆。
在那方寧靜的世界,他掀開玉白珠簾,在花盞盛放的道路上,朝著近在咫尺的青衣少年緩緩前行。
少年垂帷著雙瞼捧著芝麻酥餅,吃得認真又用心,並沒有發現他。
心跳如雷貫耳,太多的喜悅潮水一般漫湧上來,將整個心臟灌得滿滿的,卻不知為何有點酸楚和哀慟,他的聲音發抖得不成樣子,一直動著嘴唇才發現一個字都沒能發出來。
直到低頭吃東西的少年發覺情況有些奇怪,才抬起頭來望向他。
見到那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時,吳樾覺得自己真的是要瘋掉,艱難叫著,“方晗、方晗、方晗……”一次比一次喑啞,到最後都快要聽不見。
他伸手過去,想要將方晗帶進懷裡,好好擁抱一次。然而在即將觸碰到的那刻,方晗逃避的向後一退,慌亂的用手擦去嘴角的粉屑,語氣裡是顯而易見的客客套套,“吳、吳將軍,真是好巧啊。好巧、好巧……”
心臟被密密麻麻的荊刺勒住,勒到快要喘不過氣,所有黑暗到黎明裝裱在精美匣子裡的思念想要對著眼前這個人釋放,此刻哽咽在喉嚨,難以傾瀉難以下嚥。
卻只能故作輕鬆著,“嗯,確實,很巧。”
結果說完這句話,吳樾就想扇自己巴掌,堅定了信念,開口,“方晗,其實我……”
話語很快被打斷,店小二端著綠豆黑米粥橫在兩人中間,滿臉殷勤,“客官,你的甜點。”
吳樾的額頭有青筋跳動,方晗拿起來匆匆忙忙喝了幾口,就退到離吳樾更遠的地方,抬高音量道,“我還有事,就此別過、就此別過。”說完,長了兔腿一樣,呲溜就不見人影。
吳樾望著樓臺下拼命逃跑的少年,心中頓時一股悽然和怒氣。
就這麼不願意見到自己,一刻也不願意?
方晗敲了敲櫃檯,正拼命打著算珠的老闆衝他露出客套的笑容。
將一粒碎銀放在櫃檯,“一間地字一號房。”
老闆將碎銀攏到手心,轉過身去取掛在牆上的鑰匙串,正要領著方晗去看房間,另一粒碎銀由櫃檯對面滑過來。
來人俊俏的眉眼望著愣在原地的方晗,一本正經開口,“一間地字二號。”
老闆一面笑的合不攏嘴一面說道,“趕巧,我帶兩位一齊去看房間。”
方晗的手指在空中揮舞了一陣,想要開口吶喊:老闆,這房間我不要了啊啊啊!
結果還沒喊出口,吳樾的眉眼彎成漂亮的形狀,過來將腿軟的方晗扶正,然後心情大好的從他面前走過去。
入駐進地字一號房,方晗在房間踱來踱去,覺得三個月不見,吳樾變得非常古怪,而且這種古怪讓他打心底裡發毛。
準備倒一杯茶定定心,就聽見門外傳來“篤篤篤”三聲不急不緩的敲門聲。
方晗立即將茶杯扔在桌上,迅速脫掉靴子竄進被窩,佯裝睡糊塗的聲音,問道,“誰……”
外頭響起店小二客氣的語調,“客官,您的熱水來了。”
不是吳樾!
方晗猛的掀開被子,開啟門,看見店小二堆滿笑臉站在門口,手裡是一桶霧氣繚繞的熱水。
捧著腦袋想,我真自戀我真自戀我真自戀!
店小二眨巴著眼睛問道,“客官,你——還好嗎?”
“我很好,非常好,好的不得了。”提過店小二手中的熱水桶,關上房門。方晗望著房梁呆呆發了一會愣。
就算見到吳樾能怎樣呢?就算一直和他不期而遇又怎樣呢?他那麼喜歡衛寧,怎麼想都不會為了自己而來。
真是夠了,真是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