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付出一生,那麼於小雪,她女媧之女又怎麼能自私半分?
“我將女媧石安置在靖仇身上,暫能保他性命無虞,只是夜冷階涼,已種下病根,此後可要吃些苦頭。”
她說完,清楚地看見宇文拓的感激,那漠然的男人終於好好地看她:“那你呢?”
她,自然是回到該去的地方——“煉情之路甚苦,我已感悟良多,是時候回到母親身邊了。”
守護大地,才是她的職責。
世間行路難,她走了許久,傷了痛了也乏了,就為這偷偷滋長的
淺顯感情,做最後的紀念。
“多謝你,小雪。”這是他最真摯的一次謝了吧,於小雪發現自己的眼淚乾了。
她忽然有點懂寧珂的心情,有點不甘,有點怨憤,卻終於放手。
“只是,在這之前,我想……有一件事情,你應該知道——”
☆、痴兒
十六痴兒
楚州城東的苑裡住了個傻子。
傻子和他哥哥,還帶著一個垂髫小孩兒。誰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裡來,好像就那麼兀然又自然地,住下了,落地生根。
初唐貞觀年間,國泰民安。
是日秋風送爽,獨臂的男人踏入學堂便迎來熱情的孩子。
孩子撲入父親的懷抱,叫一聲爹爹,先生今日又誇我字寫得好了。
男人笑著拍拍孩子的頭,孩子忙不迭把字帖展開給男人看,寫的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寧兒長大了,”男人說,眨眼孩子已長到他的胸口處,像小時那樣輕而易舉地抱住他,也不是這麼容易了。
“爹爹也長大了。”
“小混蛋,爹爹那是老了。”揉亂孩童的發,輕笑。
“爹爹才不老。”寧兒撅起嘴巴。
可無論如何他是老了,不再仇恨,也不再野心勃勃,只如一個凡人,為柴米油鹽操心,簡簡單單地過每一天。
他從前沒想過這樣安靜地生活,就彷彿過去所爭俱是雲煙。
自打安居以後,寧兒的性子倒是愈發活潑了,他也放縱,總是笑著,他的孩子,總是優秀的。
他在城東置辦了一處院落,不大夠三個人卻很寬敞。
杏花樓出了新糕點,隨手掰給寧兒一點,見他喜歡,就也買了一些。
回家進了火房,一隻手做飯總是不容易,隨意炒了芹菜肉絲,洗過手發現那人仍坐在院門口便叫了聲,他似是沒聽到。
“靖仇,”於是他走過去,拍拍他的肩。“吃飯了。”
“唔。”
應聲後無下文,他也不急,默默地看他在手中雕鏤木刻。
粗粗的輪廓,依稀是人的身形,一個挨著一個,很緊很密。
“你在刻什麼?”他問。
他停下來歪著頭想了一會兒,說,“我的家。”
“這是師父,這是小豬頭,這是師兄師妹們……嗯,還有……”
盯著一個小小的人兒,他皺起眉頭,有些無法下筆。
“我記不起他的樣子,嗯,你說,我是不是瘋了?”
男人蹲□與他一起思索
,細細看了會兒似是無果,須臾只說:“吃飯吧。”
“哦,我餓了。”他這麼說著,仍半坐在地上,紋絲不動。
“怎麼了?”男人蹲□子,耐心地問。
抬頭嘟嘴道:“腿麻了。”
獨臂的男人有點為難,想了想還是背過身讓他趴在自己身上。
進了屋添了點柴火輕捏著他的腿,“入秋了,少坐在地上。”
陳靖仇對著飯菜索然無味,偏要去搶寧兒的糕點,寧兒老大不樂意了,宇文拓只好拿出預防這茬備著的一點。
“不要只吃零嘴。”剛只說了一句,嘴裡就被塞入了物什,桂花糕口感極好,入口即化,只不過太甜膩了些。
“要吃飯……”總是說不完一句話就被噎住。
吃完最後一塊,意猶未盡地將宇文拓唇角的屑粒也用手指抹掉放到口中吮著甜膩的味道。
宇文拓把他的手拉出來,仔細用帕子擦乾才說:“好好吃飯。”
用過飯陳靖仇吵著要去院裡,他管院子裡的一株海棠叫師父,芭蕉叫小豬頭,四棵桂樹叫師兄妹,梨樹叫小雪,枇杷管叫拖把,精心照顧無微不至。
哦,漏了一林子蒼勁的竹,都叫劍痴編號一二三四。
這回他沒去拜訪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