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不過氣,陳靖仇發現自己的四肢越來越沉重。
“寧兒,”他嚥下喉口腥甜的氣息,咬牙拔出匕首,用衣袍抹乾血跡。半跪在孩童身前,這回他能執著孩子的手,以平等的姿態靜靜望見那雙眼眸中霧氣一般的迷惑。
“不要怕,寧兒。”握住冰涼的小手,陳靖仇的眼前陣陣發黑,下腹有種急劇的痛磨損著他的意志,他將嘴唇咬出血來,方清醒一些。
“看著我,記得我是誰嗎?”
“你……”稚嫩的雙唇微微張開,眉頭皺起的困惑樣子可愛得就像個小大人。
“寧兒,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舒眉展顏,雲淡風輕,他按住瘦弱單薄的雙肩,欣慰地看著霧氣漸漸從明亮的眸子裡散去。一點一點,露出原來淳淳的顏色。
“沒關係,你勁道可太小啦,一點不疼,看我,什麼事都沒有。”
“你…你……”孩子囁嚅著,眼中騰起淚花,恍然不知所措,“你是……靖仇哥哥!!”
驟地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哭了出來,孩子無助地搖著他的手臂,不停喚著:“靖仇哥哥!靖仇哥哥!”
“好了,聽話。”陳靖仇安慰地抱了下他,“時間來不及了,你還能走吧,寧兒,別哭了。”
“靖仇哥哥我……”
陳靖仇輕撫他的頭,忽然笑了。“和哥哥做個遊戲吧。”
“……遊戲?”孩子茫然地眨眼。
“嗯,若是寧兒能比我更快跑出去,哥哥會有獎品。”
“獎品?”他看出這孩子神智未復,只是順著他的話訥訥重複,眼中浮起遲鈍的好奇之色。
“嗯,”陳靖仇故作神秘地衝他眨眼,“贏了,哥哥就用狗尾草給寧兒編只小兔子,好嗎?”
孩子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歪歪腦袋,伸出一隻小指頭:“說話算話。”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變。”
鬆開孩子的手,才發現自己的掌心早就汗溼。
那小小的身影跑出陳舊寂寞的房子,融入一片暖融的紅光中。
緊繃的神經一鬆,陳靖仇再也壓制不住胸口的濁氣,只覺得咳得昏天黑地的,那股
子腥味讓人噁心除了酸水卻什麼也吐不出來,腦袋越來越疼,在愈發濃郁的魔氣逼仄下猶如刺入了萬千根銀針一般。
寧兒到底是人魔之子,換他區區人類,是根本無法走出去的……
背後的紅色氤氳開,在淡粉的衫上猶如點墨梅花。
腹中的疼痛更加強烈了,那孩子也痛了嗎?
對不起,對不起……他模糊地想,是我沒有保護好你,真的對不起……
撫到背後的傷口,只覺得痛得讓眼前的景物有些失真。手上俱是鮮豔的顏色,溫溫熱熱的,怎麼止不住呢…
“靖仇哥哥!靖仇哥哥怎麼辦!!”
恍惚中有孩童的啜泣聲,怎麼哄都不停。
是成功了吧,小雪應該懂得,孰輕孰重……
終是承受不住沉重的軀殼,趴伏在地上意識更加模糊,搖晃著頭卻無法止住陣陣黑暗侵襲,陳靖仇感到涼涼的腥氣哽在喉中。不僅是在流血的地方,痠痛逐漸蔓延到全身。
長時間奔波的疲憊弄垮了身子的不足顯露出來,他嗚咽一聲,蜷縮在地卻沒有力氣抱住自己抽筋的小腿。一波一波的疼痛,只是不斷顫著,他想不通夏日的地上怎麼還會這麼涼。
再沒有力氣,假裝……
耳中嗡嗡一片,他彷彿聽見寧兒悽切的哭聲,小雪焦急的呼喚,侍衛湧來拔出兵戈的窸窣……還有一些亂七八糟,莫須有的東西。他聽見自己低吼著為什麼,還有宇文拓岑寂的臉色。他的鬢邊添了新霜,他的眼角爬上蛛絲,他的聲音依然那麼低沉又悅耳。
真疼。真疼。大哥,原來假裝著若無其事,真的很疼。
隨著滴答而過的時間,窒息的感覺越來越重,鮮血是不是還汩汩流淌,連呼吸都便得費力。
陰風狂嘯,紅光遍野。那是魔的憤怒。
原來世上,真的容不得他苟安一隅。
“咳…那便…便讓你爹爹…來救我吧……”
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回答些什麼,還希望著什麼,腦袋很重很重,意識落入混沌之前只道,他應當沒有辜負他的天下。
是不是,大哥?
***
式微式微,胡不歸?
暮風沉沉,草木蕭蕭。
宇文
拓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