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肩頭的手用力握了握,道一聲:“你自己小心。”便抬眼四顧,早有伶俐僕從快步上前,口裡恭敬說道:“司空大俠,這邊請。”,引了司空摘星向樓內走去。
司空摘星隨那人進了後樓門,待將要轉彎之時,他回頭,望了陸小鳳一眼,見他面上含了微笑朝自己揮手,終於放下憂心,轉身快步朝二樓走去。
陸小鳳,我信你。
(十一)(中)
金絲楠木雕了玉堂富貴的圖樣,上好的清油刷過九道,將木紋細細封緘,亦將屋內一切不可訴與外人知的籌謀掩藏。一隻山雀自海棠花叢中掙飛而出,雙翼在體側交錯宛如一對妖嬈金刀,幾欲衝破木紋,朝右上方一掠而去。
流雲行楷灑然如舞,於木門右上角施施然鐫了一個字:癸。
癸,天干第十位。
十成的煊赫貴氣,十成的城府心機。
陸小鳳於“重璧臺”天字“癸”號房門外負手而立。
帶路的僕從到此便恭敬地拱手,只說那客人在此間靜候,便斂眉順目退了下去,僅餘陸小鳳立在門外,靜氣凝眸,面對自外間重疊鎖結的楠木屋門,揣測門內難料心意。
這一路千山萬水,思念點滴成縷,如今,是否便是柳暗花明?
陸小鳳忽而緊張起來,全身都已如弓弦般繃緊,耳畔一切聲響迅疾退落如潮,只一瞬,萬籟俱寂。他伸出手,卻並未立即推門,只右手兩根修長手指向鎏金嵌花的門拴上輕輕一搭。
異樣熟悉的感覺自心頭湧起,未知、焦慮、激情、疑惑、敏銳,甚至孤注一擲百死不悔的直面的勇氣,統統不差毫釐。陸小鳳彷彿回到老實和尚引他去的三間屋舍門前,四周如曠野一般靜謐無聲,心內跳動卻逐漸放大如擂鼓的轟鳴,與當初一般無二的揣度迷離。那時他挑了當中的屋子,裡面靜待他的,或是伺機而動的宮九,抑或風情萬種的沙曼,抑或……
抑或是他陸小鳳流轉一生的月色傳奇,千鈞一髮之際突然福至心靈脫口而出的名字,他心心念唸的……花滿樓。
小樓,你是轉換了流光麼?要我憶起當年情形,心底念念不忘的,原是你……
若我當下推門而入,是否就能看到你安然無恙,如同那年出現在我眼前的奇蹟?
微闔了眼簾,陸小鳳輕輕嘆息。當下不再遲疑,凝聚了心神,食中二指指尖運力,在門拴上施巧力一推一錯,趁栓縫錯開的瞬間,屈起食指,衝縫隙內露出的一線簧片上一彈。正是“靈犀一指”造化神奇,只聽“當”一聲,如金石齊鳴,黃銅精鑄的機簧竟自從內部鏗然崩落,簧內彈片一徑落在地上,猶在彈躍不止,錚然有聲。
深吸一口氣,陸小鳳推開房門走進屋內,向前方踏出一步,便聞得門脊處“嘩啦啦”一陣極細響動,似是某種鉸鏈轉合之聲,隨即又“叮”一聲,近乎微不可聞,但覺耳後風過,房門被牽動著又閉緊了。
機關!陸小鳳星眸驟然眯起。久負盛名的京城頭一家醉煙軟臥“重璧臺”開出天價的客房內,竟暗藏如此機關術數,偏生造得一副金玉滿堂的富貴皮相,機簧鉸鏈不漏絲毫,倘不是這機關啟動必有錚琮聲響,怕是險險連他亦要一同瞞了去。方自停了步子,腦中已然明白,怕是方才踏出的這一步觸動了機關,將鉸鏈捲起,闔上了房門。
如此故弄玄虛……是想憑此便阻了他?按此細想,這人帶走花滿樓,繞了這麼一遭,算計籌謀的,卻是他麼?依那人素日形狀,沉穩平和一派貴氣,加上西門吹雪一句“他很好”,仔細斟酌玩味,是了,定是如此。想到這一處因由,陸小鳳面色不由又冷下幾分。細想門內既暗藏鉸鏈,想必這天字“癸”號房內亦是花樣百出了,當下將這奢華所在細細打量。只覺房中擺設奇詭,屏掛遮擋俱各有方,顯見是換過了位置,早不似素日裡一夜千金的精細模樣。
七星連珠,五行八卦,種種奇門遁甲,要的不過是他陸小鳳一個束手無策,卻不想他早不是一個人,破釜沉舟的當口,早有閬苑仙葩一心與他千里相守,隨他浪跡天涯。
將眼前艱險想了個通透,陸小鳳反而愈臻冷靜下來。同以往任何一次奇險的經歷並無不同,每每這般事到臨頭卻愈顯沉穩斟酌,智計無窮,才真正是眾人欽羨絕塵英華的雙飛彩翼少年郎。
只是這一遭,不為朝廷江湖,朋友道義,卻是頭一遭為了他的小樓,為了他自己。早在上官丹鳳馬車之前他便言明,為了自己,他方肯拼命。
冷冷一笑,陸小鳳不慌不忙,稍稍打量了四處,當即抬腳,穩穩地向左前方又踏出一步。只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