髒,頓時強烈的睡意攫住了他,數萬年來他都未有如此睏倦,使他不由自主地闔起雙眼,高昂的頭顱垂落下來。他雖仍想著現在還不是該休息的時候,天地的平衡還有被擊破的可能,仍然嘗試著握緊雙拳,提起全身的力量來延緩死亡的步伐,但一切都只是徒勞。
指縫間的雲被擠碎,雨水沿著手臂衝到地面。
少女用盡了所有的辦法都無法挽回男人流逝的生命,瓢潑大雨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從天空傾瀉而下,少女眼中的淚水還未給與冰冷的肌膚一點溫度便已被雨水裹挾著落到大地之上。
“為什麼你要死去呢?明明說好在一起的。你死了,我就是一個人了。”
少女哭泣著說,她站在男人的膝蓋上,仰望著男人已然老去的面容。
‘你為什麼要分開他們呢?他們本來是在一起的。你看,很遠的地方,他們還想要在一起。’
‘原來的那個世界,沒有生命。那樣就又是一個人了。’
‘那麼,我陪著你,你就不是一個人了。’
‘我喜歡這個新的世界,他是你改變的,所以我要和你一起看它。你也可以陪著我嗎?’
‘好。’
久遠的誓言猶言在耳,卻已經不能實現。
男人用手掌托起少女,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親吻了她的額頭。對她說了最後一句話。
“我不能再陪著你了,但我不會讓你一個人。”
這場大雨終結的時候,男人仰起頭,向天吐出最後一口包含生命的熱氣,倒了下去。
少女還不明白男人話中的含義,但世界卻在頃刻間天翻地覆!
所有的山峰、所有的雲層,一齊發出悲傷的轟鳴,劇烈地搖動著,就如同死了主幹的枝葉,紛紛要飄零和枯萎,世界失去了支柱,五行的元素瘋狂騷動,嘯叫著要回到最初的混沌中去。海面頃刻間退縮千里,纏結的彤雲燒紅天際,龐大的火球夾雜著雪片在其中翻滾,天幕的四角被地力吸引著下垂,蒼穹越收越狹窄;地極同時震動,地緣翻卷著向中央聚攏。
不周山的劇烈搖撼驚醒了安睡中的龍,它睜開眼,看到的就是這可怖的景象,山峰傾側掀起的煙塵,甚至遮蔽了他眼中的光芒,一瞬間的白晝淹沒在昏黃的灰沙中,獸群和飛鳥難辨方向,已不再四處奔逃飛翔,而是匍匐著哀鳴,盡力把頭藏在腹下。恐懼像席捲的洪水,撲滅了它們心中微弱的火焰,掙扎著逃生的希望。
火球開始互相沖撞著墜落,千百道濃煙沖天而起,崩裂的山石如密雨般飛散,溝壑丘陵一剎那間全被掃平,塘中的魚、樹間的鳥頓時被抹消了痕跡。
迫在眉睫的危險不容龍再思考,它盡力舒展身體,盤住幾乎被拔起的山根,拖動整座不周山緩緩迴歸原位,以一己之力與狂亂的五行元素相峙,對抗意欲併合的清濁二氣。護身的祥雲在它靈力的控制下層層堆壘,形成一根沒入天際的雲柱,雲本來是流動的氣體,此時卻變得堅硬如石,抵住傾覆的天空。
清氣又開始上升,與沉濁的地土越離越遠。片刻之間,不周山間矗立起的這根潔白石柱,就像活著時的男人一樣,重新支撐天地。
而盤繞在柱底的龍用盡力量,周身碧青的鱗甲光芒黯淡,呈現出死寂般的深黑色,它雖焦急,卻再無力睜開雙眼,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世界,卻即將要失去光明,被吞入黑夜的腹中。
然而黑暗被天際閃現的一道光痕撕裂,一個碩大的金色球體從裂痕處躍出,它看起來是完美無瑕的圓形,正中燃燒著純金色的火焰,邊緣暈著柔和的光潮,曳出長長霞光。它自東方出發,延著天穹向上執行直到天頂,綿密灑下剔透的光,完全覆蓋了整片大地。說不盡的光絲雨線中,枯木抽出柔韌的枝條,新葉暈潤,嫩芽蟄伏在枝頭。河中復有潺潺水聲流動,源頭上幾片樹葉悠悠漂下。淺碧草色沒入岸下,其中綻放開細巧的花蕾,花意濃淡,猶如凌空丟擲一匹錦繡。
龍微微一瞥後,安然地陷入了未知的沉眠。
人們傳說,男人死去的瞬間,體內靈力奔湧而出,澤及四方。
他金紅的左眼化為光明的太陽,人們將之奉為力量和正義的象徵,銀色的右眼化為月亮,時而表徵著智慧和溫柔,時而又在其他星群的影響下,轉化為冷漠和多疑。兩者代替龍,按時序掌控晝夜。
他隱藏在雲中的長髮散作星辰,分成二十八星域,依序照耀著四季十二月和一天中的十二時辰,人類將它們執行的軌跡刻在石上,以求占卜勝敗禍福。
他的精髓齒骨,凝結成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