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脆生生的笑聲透著少年朝氣,“國君呢?今日無朝事,國君醒了嗎?在殿中嗎?”
“便是沒醒也叫你吵醒了,還不趕快進來,外頭凍得很。”姚錚被他喊得沒來由輕鬆了幾分,抬高了聲音喊道。
“國君國君!下雪了啊!”
姚光一邊這樣興奮地叫嚷著,一邊“啪嗒啪嗒”兩聲將腳上的厚底鞋屨甩在門外,然後幾步小跑衝進了姚錚的視線之中。
姚錚打量了他幾眼——顯然是剛剛醒來就急匆匆跑過來的模樣,雖然黑色的狐裘因為寒冷裹得嚴實,卻連裼衣都忘了穿上,最外頭披的斗篷也打著亂七八糟的結子,與其說是恆國世子,倒不如說像個從哪裡剛剛打家劫舍出來。儘管沒個正形,但姚光卻渾然不覺有什麼不妥,直衝著姚錚喊著“下雪了國君不去看看雪嗎”。
姚錚默不作聲地一把將他拉過來——姚光一路跑過來手凍得像兩塊寒浸浸的冰,姚錚把懷裡的暖爐焐在姚光的掌心裡,沉下了臉色:“今日便罷了,下回再讓寡人看到你如此隨意地在宮裡走動,便先罰東宮的婢子,一個也不放過。”
“是……是我自己……”
“寡人可不管是你自己跑的還是她們疏忽攔不住。你是恆國的世子,時時都要記住。”
姚光咬了咬嘴唇,抱著暖爐不說話了。
怎麼如今自己倒像是楚椒了。姚錚不想太為難了十三歲的世子,便緩和了口氣道:“你適才想說什麼,看雪?”
“唔,第一場雪下得可真大,‘平地尺為大雪’,盈許城好多年沒有過這麼厚的初雪了。瑞雪豐年瑞雪豐年,不是國君常說的嗎?”姚光指了指窗外明晃晃的雪色,又瞅了瞅姚錚的表情,片刻之後他敏銳地察覺出了什麼,“國君不高興嗎?”
“沒有。”
“雖然喜怒不形於色,但我還是以為國君不高興了。”姚光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寡人說沒有。”姚錚說罷把手裡的竹簡第六次拿了起來。
姚光沿著長案慢騰騰地轉了一圈,然後託著下巴深沉地說了一句:“國君,竹簡是倒的。”
姚錚抄起竹簡作勢要敲他的頭,姚光笑著連暖爐都滾到一邊去了:“夷姑湖那邊還沒有新的戰報嗎?連盈許都下雪了,想必那邊早已冰封了——今年冬季來得早,早前考慮的水戰如今倒成了冰雪戰了。”
“謝揚從長零郡調的兵不知受不受得住冰天雪地……”謝揚手上的瘡症也很重,他曾經與寡人提起過。但這半句話姚錚最終沒有說出口。
“國君要是憂心的話,不如自己去看看?”姚光沒有太考慮,玩笑般地說道。
“好。”姚錚作肅然狀,點了點頭。
“慢、慢著國君!這是和我說笑吧?!”姚光嚇得頓時連笑容都僵住了,“那,那可是夷姑湖!”
“寡人知道那是夷姑湖,也知道距盈許有數千裡之遠。”姚錚把擱在角落裡、束著黑色群鳥合鳴紋錦緞的竹簡拿起來,“簡璧來了信,寡人要送去給顏瑕。”
“……”姚光瞠目結舌,半晌之後才耷拉下肩膀,“哈哈”乾笑了兩聲,“國君真是英明神武,心細如髮,還能親自給臣下送信,我愧不能及。”
“再說一句,寡人就把朝事都留給你一力承擔。”
姚光老老實實地捂住了嘴。
姚錚叫了個宮侍命他把太醫令找來,誰知宮侍還沒走幾步,姚錚想想又叫他回來,說天寒地凍,叫太醫令依竹簡行事,人不必過來了。旋即寫了條竹簡命宮侍帶去,然後又問姚光道:“今日你見過賀淮了嗎?”
姚光點點頭:“出東宮的時候正巧郎中令要去衛尉府,國君想起找郎中令了?其實郎中令就應該常常守在國君身邊嘛,像從前謝將軍那樣才對。國君如今把郎中令放在東宮,那這邊怎麼辦?”
顏共華逝去之後姚錚遷了謝揚的官職,從郎中令遷至國尉,而郎中令如今由原先在國尉府理事的賀淮擔任——這樣的遷任看起來略顯勉強了一些,但若是謝揚此次凱旋,便再無紛紜眾議,姚錚拿捏了一下,還是下了決心。
“正巧寡人也想見見淳于重,去衛尉府吧。”姚錚站起身,示意宮婢過來為他換一身厚裘。
“我也隨行麼國君?”姚光抱著暖爐問道。
“不必了,你回東宮去罷,寡人已命內史中大夫過來了,寡人聽你前日說要請教他。”
“哦。”姚光不情不願地應了,“國君真的要去夷姑湖嗎?”
“是。”
“那請國君把郎中令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