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珃卻沒有哭,很小的時候開始他已不在別人面前流淚了。拉住戚玉臣的手,俯到他身上。
“抱我,好冷。”
淚水決堤而落,好在所有的下人都已屏退門外。戚玉臣來不及拭眼,雙手環去,緊緊,緊緊的把瘦削的肩膀擁在臂彎之中。
“君上,別難過。君上,你還有玉臣。君上……”
雖然我不是那個最特別的人,雖然你不會在我面前流淚,但,我的眼淚卻只為你流。
我會陪著你的,君上。
陪你哭,陪你笑,陪你到天荒地老,從一而終,矢志不變。
52 除非我愛你
記不得是第幾天了,沒再問他的訊息,沒再想他的臉。
亓珃盯著手裡的藥瓶發呆。
窗外是晨是昏,是豔陽高照,抑或細雨連綿,全都沒了感覺。一睜眼便是這隻小小的藥瓶,看它,看它,看到睏倦,而後睡著。
很普通的一個瓶子呢,細頸,大腹,一隻手掌可以全部握住,質地冰涼的一隻瓷瓶。
裡面的藥還沒吃完,剩了最後一粒,不捨得吃掉。
這是蘇允難得的溫柔,也是他給他最大的希望。到如今,只剩下這最後一粒。
還是自己太貪心了。三年了,只是那麼遠遠看著他,就很好了。明明知道他是這個世上最不可能愛上自己的人,明明就從未奢求過這份感情能夠得到任何結果,為什麼到頭來還要如此失望傷心呢?
這段日子的相處,抱他,吻他,被他抱著入眠,被他激烈而瘋狂的吻著……難道還不夠嗎?
很夠了啊。
真的,很滿足了。
戚玉臣每次進來,亓珃都在昏睡。細弱無聲的呼吸,安詳蒼白的面容。生命在流逝,他一無所覺,安安靜靜的等待。
已很少吃得下東西,最近幾天連水都不太喂得進去,戚玉臣知道他已完全沒了求生的意志。
其實,無論多重的傷以師傅和自己的能耐都能救得回來,唯獨救不回來一個一心求死的人。
那個人的心就真的如此重要嗎?重要到沒有了它,連生命都不值得留戀?
戚玉臣從未想到像亓珃這樣的人會為情死心塌地到如斯程度。他本是個什麼都不在乎的人啊,難道這次是動了真心了嗎?還是僅僅因為第一次碰到了想得到而得不到的東西,挫敗的沮喪讓他誤入歧途,越陷愈深了呢?
守候在床畔,又是整晚無眠,俊逸的玉容也憔悴下去。
黎明的曙光將寢殿喚醒,薄霧飄渺,有清淡的花香繞室彌散。
亓珃自沉沉夢中甦醒,眼皮很重,睜不開,卻感覺得到有人用胳膊托起自己的頭,唇上碰到堅硬的什麼東西,大概是湯勺,因為有令人作嘔的草藥苦味刺進了鼻子。
“走開,我不喝藥。”
聲音很虛弱,手也沒什麼力氣,喂藥的人不知是沒聽見還是根本不理睬,繼續將那根討厭的湯勺塞進他的嘴巴。
“滾!”
亓珃怒了,是什麼人敢這樣大膽!蓄足了力將那人的手臂一推,惡狠狠道:“再不滾,寡人殺了你!”
“殺了我,你也要吃藥。”
很冷的聲音,熟悉又陌生,這世上沒有第二個人敢用這樣的冷的音色和這樣強硬的字句對他說話。
亓珃震了下,不敢睜眼。
湯勺撥動的聲音,苦澀的藥味又鑽進鼻孔中。勺子又一次塞入口中,舌苔嚐到難以忍受的苦澀,不由皺緊了眉頭,極力忍耐著抿進喉嚨裡。
床畔有人輕嘆,如釋重負的樣子。
是戚玉臣的聲音說道:“這裡就交給蘇大人了。吃了藥可以再喂些清粥,如果想吃甜食,這裡有燕窩雪蓮羹。玉臣等就先退下了。”
“嗯。”
淡淡的回應。腳步聲向殿外退出,室內一片安靜。
亓珃慢慢軒動眼簾。
咫尺之遙,面前的這個人,是他嗎?
真的是他嗎?
深眸,俊臉,眉梢間似仍有風塵之色,髮際中還夾雜了隨風翻落的紅葉。匆匆行色,連背囊都還未收拾,隨手丟在了床前的地上。他望著他,雲淡風輕的平靜,似乎什麼事都沒發生,似乎他本就該在這裡。
蘇。允。
已好久不喚這個名字。
啟唇,竟是哽咽。
喚不出來,在心底太深處,喚不出。
“不要說話,先把藥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