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頭,摸了摸小男孩的頭,微微一笑。「有勞你了,徒兒。」順手接過缺了一角的破碗。
望著小男孩益發清麗可人的臉蛋,他不由得思忖:這孩子長大後會是如何國色天香的美人兒?
「我本是孤兒,師父在路邊撿回來,對我有教養之恩,現在徒兒長大成人,照顧師父是應該的。」
小男孩叫玄葉,樣貌清麗,一雙烏黑大眼如天穹中的星子般湛亮,他抬起下巴,叉著腰,似乎把照顧師父當成一件相當值得驕傲的事。
事實上,他才不過十三、四歲,身子骨仍稍嫌消瘦,但整個人卻散發出一股堅強的氣息。
突然感覺到小腿癢癢的,玄葉彎腰抱起他心愛的小白兔,將它抱到頰邊摩擦著臉頰。
玄葉本性善良,這隻野兔被發現時全身血淋淋,右腳還插著一枝利箭,顯然剛從獵人的手中逃脫出來;因此他二話不說的捧著受傷的小白兔回家,並替它療傷,如今被他養得活蹦亂跳。
而老人本名劉雲,曾任職朝廷天官,後來因為捲入後宮嬪妃的權力鬥爭而對仕途感到灰心,自此告老還鄉,並和玄葉隱居在隱密的廬山中。
看著玄葉日復一日地長大成人,他的身子狀況卻是每況愈下。
他自知撐不過這個冬天了。
劉雲仰首,將碗中的苦藥一飲而盡,用袖子擦了擦唇角殘餘的褐漬,一如年輕時的瀟灑。
玄葉張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師父的下巴,滿意地笑了笑,笑得如落入凡塵的仙童,純潔無瑕。
年幼單純的他天真地認為只要師父喝了藥,自然能藥到病除,再回到往日一起並肩觀星的日子。
嘻嘻,他前些日子還找到一顆師父從未發現的星子呢!
不過,他和小白兔不打算現在告訴師父這件事。
他已經私自替這顆星子取名為劉雲星;他想,等師父康復了,能和他一起上山頂的望雲臺觀星時,他再將這顆星子送給師父當作大禮。
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老人低頭,和藹一笑,拉著玄葉的小手說:「我們進去吧!天冷,你別著涼受寒了。」
不,只要能和師父在一起,再冷他也不怕。
玄葉強自隱忍著不讓牙關打顫得太明顯,「師父,您不觀星了嗎?」
「不了。」劉雲若有所思地道。
握了握師父皺巴巴的大掌,玄葉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點點頭。「好,師父,我們進去吧。」
於是,一老一小的身影踏著冰寒的大地緩步走向用茅草搭建而成的破舊茅舍。
這夜,北方仰角四十五度的某顆星子燦亮無比,猶如灼灼逼人的豹眼,在無月無風的夜裡顯得格外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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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玄葉不知為何輾轉難眠。
他手裡抱著小白兔躺在房間一隅的破草蓆上,身上蓋的是入冬之前,師父用一隻土雞在市集換來的兩條暖被中的其中一條,但他體質虛寒,又營養不良,因此冷得瑟縮成一團。
小白兔也冷得一個勁兒地往他的懷裡鑽去。
縱使如此,他從不埋怨亦不喊苦。
相對地,他認為就像是天上的星移斗轉,寒冬終會過去,溫暖的春天很快就會來臨。
「小兔啊小兔,很快就不會冷了……」天性樂觀的玄葉嘴裡喃喃自語,似是在催眠自己,他弓身抱著雙膝,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
孰料還未睡著,玄葉又被床鋪上的咳嗽聲驚醒。
顧不得棉被外寒氣逼人,他掀開棉被跳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另一張木床旁邊。
見劉雲咳得厲害,玄葉趕緊扶他坐起身,將枕頭立放,讓劉雲舒服的靠在上面。
「師父,這樣有沒有好一點?」玄葉拍撫著劉雲的背。
自從劉雲生了這場大病之後,小小年紀的他便時常不自覺地愁眉深鎖,猶如小大人似的;而他本該是一個無憂無慮、天真爛漫的孩童。
「好多了。」話才剛說完,劉雲又捂著嘴咳了起來。「咳、咳……」
這一回,劉雲突覺掌心裡有一種溼黏的觸感,張手一看,登時驚嚇得目瞪口呆。
他的雙手竟然沾滿深紅色的血!
血!玄葉一看,大吃一驚,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連忙用手去捧那一滴滴自師父指縫中流下來的血。
「怎麼會這樣?師父、師父……」
劉雲強自鎮定心神,露出一抹無所謂的笑容。「葉兒,別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