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車伕等候在了門口,低眉順眼地提了一句:“今日已經出來一整天了,公子可還回少將軍別館?”
鄭簡抿緊嘴唇,細長卻不失英氣的眉頭蹙攏起來,道:“今日……不回了,且待我寫一封信函,你與我交給少將軍……”
“是。”
然而當鄭簡坐在書案前,提毫沾墨筆走龍蛇,行書飛快寫滿了一張紙,就立刻將之拿起來撕掉,重寫一張卻又是撕掉——
此刻他腦海中反反覆覆,都是那人回眸凝視的眼神。
您剛剛說過,不在乎這錦被之下的人是誰。
走吧。
走吧……
兩年七百多個日夜,他終於等到那人站在宮門前對自己說出這兩個字。
然而時至今日,卻是自己要把那扇門關上斷開彼此,從今以後,蕭郎別路,再無因緣。
鄭簡死死咬著嘴唇,眼角泛紅,卻沒有讓自己流露出一點兒悲傷絕望的模樣,重新取了紙盤一次一次地書寫……
到第二日天色將亮的時候,鄭簡從滿是廢紙的書案前站起來,除了眼下的淡淡青色,當看不出什麼大礙。
他將一封信件遞交給那少將軍別館的車伕,當中手鬆了幾次,最終交出了之後卻再不看一眼,只道:“這信件十分重要,你一定要交到少將軍手上。”
車伕應了,又問:“公子今日仍不回別館?”
“我……”
“大公子——”
鄭竇氣喘吁吁地跑到大門前,斷斷續續說道:“……大……大公子……夫人……夫人……”
鄭簡卻是猛地變了臉色,根本不耐聽他說完,直直往後院奔去。
當他推開半掩的門扉,卻見一段白衣勝雪的錦絹在半空中飄舞,一雙精緻的繡花鞋掩藏在裙裾之下,穿裙之人頸懸大梁,面目陌生可怖,顯是已經駕鶴多時——
鄭簡猛地跌趴在地,面若金紙,喉嚨口“嗬嗬”作響卻吐不出一句話來,只等得像是遠遠聽見鄭竇那報喪的聲音“夫人西去啦——”才痛苦地吞嚥了下去,從眼角擠出一滴清淚。
第 43 章
鄭簡年方十八,宗族裡許多事情都還沒有接觸過,從前是有父母承擔不需要管,眼下又是心裡悲傷無心去管,因而並不清楚鄭家的諸事。
鄭家的老家長在多年前那次大難中倖存下來的本沒有幾個,大多是眼老昏花,只撐著檯面主事不得的,當初唯一一次下過狠心的決定也不過是將鄭家交給鄭大人罷了。
鄭大人夫婦突然過世,不少遠親旁系的過來幫忙,鄭簡不懂得內務,有心幫忙卻無力,湊到了跟前也總被勸走,故而也就不多過問去了。
只府裡來來往往人多了,老管家像是幾次要與他說些什麼,都沒有找到機會。
等鄭簡忍著心裡的悲痛,終於父母的後事都辦完了。
因為整個鄭氏家族的主事人突然離世,諸人便又將那幾位老家長用軟轎抬了出來,放在鄭簡家的大廳裡,準備議事。
眼看著鄭簡長大的老管家看著一臉茫然的鄭簡,滿臉的懊喪,心知便是有再多的話要說,也都已經遲了,只在入廳前,悄悄招來了鄭竇,切切耳語兩句,將他派出了府邸。
然而當鄭簡剛要坐下他一貫主座下首的位置時,卻被一中年男人攔住,忍不住略顯詫異地問道:“阿公?”
這中年男子不知是多少輩份遠的長輩,只因為在父母喪事上的幫襯,鄭簡才順著眾人的介紹客氣地喊了一聲“阿公”,只是顯然對方卻不是這麼想的。
“鄭簡啊,你如今的身份可不方便坐這裡……”
鄭簡抿著嘴唇,環顧了一眼這大廳裡滿座寂靜的眾人,像是忽然間明白了自己所有的處境,他並不是第一次遭逢這樣的從高處跌落的變化,一歪頭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中年男子,語氣乖戾地問道:“那麼依照你所言,我又應該坐在哪兒?”
“混賬,這是對長輩說話的態度嗎——”
很快就有人站起來以鄭氏長輩的資格訓斥鄭簡。
“那麼你們就趁著我父母屍骨未寒來欺凌他們唯一的兒子嗎——”鄭簡咬牙反問道。
“就你的所作所為,連讓你踏進鄭家大門都讓我們感到羞恥……”訓斥的長輩站起來,滿臉通紅地說道,“身為三姓鄭家嫡子玄孫,卻做出屈居男人身下那樣不知羞恥的事情來……你這樣氣死了自己的生身父親難道沒有一點羞恥心嗎——”
咄咄逼人的姿態字字誅心。
鄭簡不知覺將指甲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