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是他的餉食。
想必是救他性命之人,隗天狼連忙站起身,可惜他一手要抓著遮羞的破布,姿態不端,難抱拳行禮,只好說道:“多謝先生救命之恩。在下……”
“你吃了獐肉?!”
隗天狼想到自己衣冠不正,還把別人的午飯吃個丁點不剩,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解釋,突然胸口一陣窒痛,“呃──”當即噴出一口鮮血,眼前一黑跌倒在地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天已全黑。
只有微明的豆燈照亮,仍是醒來時待過堆放柴草用的小屋,唯一多了的是那名陌生男子。見他睜眼,男子連忙過來將他扶起,捧過一碗黑糊糊的藥汁湊到他唇邊。
隗天狼想伸手去接,卻發現根本連指頭都動彈不得。
也只好就著對方的手將藥汁喝下。隗天狼雖不知他給自己喝些什麼,但如今他四肢無力,要殺他根本不需什麼毒藥,隨便摸把刀子一割便可結果。
他一口氣將藥汁喝下。
苦。
好苦。這藥莫非放了十斤黃連不成?
但他並未露出苦澀表情,男子見狀不覺輕笑,眼中多了幾分讚許。
就聽他溫厚有力的聲音說道:“你身中劇毒,碰不得熱物,熱食會激發毒性,在毒褪之前,只可吃些冷食。”
原來男子並非怪罪自己吃了他的食物,只是好不容易救活的人,卻不知死活地貪嘴,險些激發毒性害去性命。
藥汁入腹,雖是苦了點,卻如一道清泉流過身體,手足慢慢恢復了知覺。
隗天狼誠摯言道:“多謝。”
男子點頭,倒是大方接受。
“在下隗天狼。”
“你的名字倒是特別,以獸為名,可是因為你背後青紋之故?”
隗天狼心中暗奇。非他託大,天狼之名雖非海內盡知,但只要身居中原大國,總該聽過天狼兇名,許是這人久居山野,不問世事,故所不知。隗天狼向來不以身份作派,便也無意多作說明。
“先生救我一命,天狼銘感五內。明日回營必當派人送來謝禮!”
男子笑了,卻是搖頭:“明日走不得。你所中之毒非常厲害,就算是我,也只能暫緩毒性,未能根除。每三個時辰,必須服一劑藥汁鎮住劇毒,你若是離開,不出三個時辰,必死無疑。”
隗天狼不禁皺眉,他沒有料到身上毒性未除,但軍情緊急,三軍豈可無帥,想了想,便與那男子商榷:“隗天狼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未知先生可願隨我出山……”
男子仍是搖頭:“我避世於此,曾立下誓言,再不入世。”
隗天狼沈默了,如今晉軍主帥失蹤,副帥又莫名身死,鄒延雖是有能之人,卻未嘗統率三軍,敵方有奚稽坐鎮,鄒延一人,怕是支撐不了多久。
既然他有諾在身,自己也不能強求。隗天狼無奈一笑:““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勉強。請先生還與衣物兵器,明日我便離開。”
男子想不到自己說得如此明白,他竟還是不顧性命,執意離開,當即拉下臉來:“你不能走。此處距救你之地隔了重重山嶽,如今你身體如此虛弱,根本無法離開。”他站起身,去推開木板門,外面漆黑一片,大嶽在黑暗之中如同蟄伏的怪物,遠處傳來豺狼嗷叫,在山嶽間迴盪,教人心驚。
“你若執意離開,只會伏屍荒野,叫那野獸果腹。”他回過身來,借著燈光打量這個剛毅壯實的男子,穿胸的傷口、入腑的劇毒,若比常人只怕早已身亡,偏偏這個男人卻以頑韌的意志活了下來。此人來歷不凡,絕不該暴屍山野,死得不明不白。
隗天狼也非愚頓頑固之人,只是記掛戰事,一時著急,待聽男子一一說理,也知他所說不差,也怪自己一時衝動孤身追敵,陷入險境差點送了性命,如今豈能再生莽撞。
男子見他神色緩和,便再溫言勸道:“我想再過十天左右,你身上的毒便能盡御,屆時要走,我也不會攔你。”
隗天狼默想片刻,終於點頭。
“未知先生如何稱呼?”
“知無玥。”男子見他應了,臉色緩和下來,隨手執了柄柴枝,在地上寫出“知無玥”三字,行書鐵畫銀勾,筆勁如龍,卻不失文雅。
“原來是無玥先生。天狼唐突,不知先生可否把衣服還給我,我這……”他尷尬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精赤的身體,雖說平日在晉軍營中習練時也常有□上身,但眼下面前男子衣冠整齊,而他卻只得片布遮羞,總是無禮。
男子錯愕,旋即搖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