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飛泓旁邊的一位同僚眯著醉眼,望望斐兒,又望向飛泓:“岑兄當真是好豔福。”
飛泓有幾分醉意,平素和這位同僚交好,彼此歲數又相近,玩笑話說得慣了,有事情也不瞞他,聽他這麼講,只不過一笑而已:“林兄若願意,也可以去找一個人,帶在身邊……呃,只不過,要找到像我斐兒這樣的,怕是不易。”
“哼哼,岑兄莫要小瞧了在下。在下雖不才,溫柔標緻的孩子,家裡還是養著幾個,容貌身段怕是不輸你的斐兒。”林姓同僚生得俊秀,自許風流,被飛泓這一說,在酒醉中便有些頂真,壓低了聲音,“只是前幾日,都悄悄打發掉了。新近,宮中老皇龍駕歸天只在這幾日。若不然,鄒兄的慶生酒宴,斷不會如此樸素遮掩,只請我們幾個交好的……太子的性情,岑兄大約還不知道……太子最惡官員宿疾家中蓄養孌寵。我等新進,還是收斂些的好。”
飛泓心裡沈了一下,點點頭。
這件事,他多少聽到些訊息,但在此之前卻未曾認真。看來,以後該少帶斐兒外出了。
斐兒聽到他們的對話,依舊輕輕替飛泓捶著背,只有眸光漸漸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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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盡人散,飛泓喝得天旋地轉,被斐兒扶回家中。
等到再度醒來,發現自己躺在燭火通明的臥房內,頭有些暈,身旁斐兒靜靜守著他,不時用蘸了溫水的帕子,替他擦拭額頭胸口。
見他睜眼,斐兒連忙扶他背靠軟枕坐起,端過桌上放著的一盞醒酒湯,喂他喝下半盞,這才覺得神智漸漸清醒。
“相公醒來了麼?”
外間傳來珠簾響動的聲音,飛泓轉過頭去看,只見妻子身穿一件淡綠繡衣,頭髮鬆鬆挽個髻,獨自一人掀簾進來,朝斐兒笑道:“斐兒,你侍候得辛苦了,快下去休息吧。”
“是,夫人。”斐兒朝她躬了躬身,低眉垂目退出門外。
妻子看著斐兒離開,走到飛泓床邊坐下,斂了笑容,神情凝重:“相公,宮中傳來訊息,老皇怕是撐不過這幾日,這些時,就算穿件亮色的新鮮衣服也是忌諱的……你倒好,在此時和人飲酒作樂,還喝得大醉,也不怕被人得知,參到朝中?!”
“娘子……此事是我做得不對。”飛泓回想起來,也覺有些自悔。
“……好在你們做得不算明顯,最近宮裡也亂做一團,沒人查這事,還可以勉強遮掩過去。以後不再如此,也就罷了。”妻子悠悠嘆了口氣,“只不過,斐兒不可以再留,打發他出府吧。”
“……娘子?”飛泓乍聞她此言,有些錯愕。
“相公,你也知道,為妻不是嫉妒成性的。男人這些個朝三暮四,若不是做得太過火,我能容也便容了。”她輕蹙秀美眉尖,“斐兒畢竟大了,而且宮裡那些人和事,相公也明白。為了相公的前程將來,不能再留他……對他,也未嘗就是不好。”
“這……”
飛泓性子柔弱寡斷,尚有些猶豫。雖然妻子說得有理,勢在必行,畢竟與斐兒相處了三年,不知該如何決絕。
“放心,相公不需出面,此事便交給為妻。”妻子又嘆了一口氣,將柔荑放在他的肩上,“為妻去和斐兒說。”
飛泓點點頭。
轉念想來,斐兒這些年雖形貌未變,如今也有十八九歲,早過了做孌童的年齡。如今將他打發出去,給他些銀錢,讓他討一門親,也未嘗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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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兒,你在相府三年,此番出去,我和相公也不會薄待了你。這些銀子你拿著,足夠買田置地,一生衣食無憂。”
花廳之中,斐兒坐在椅子上,望著對面那出身富貴的美貌女人,只是搖頭,聲音低若蚊蚋:“夫人要斐兒走……侍郎可知?”
“斐兒,不要以為是我嫉妒,所以逼你。若非眼下情勢所迫,我也捨不得你走。”女人輕輕嘆了口氣,“與你說實話罷了,你留在相府,與我只有好處。”
“但凡對丈夫有半點心的女子,若說不嫉妒,也是假的。然而,貓兒又哪有不偷腥的?況他又是青春年少,生得俊俏風流,這是防也防不住的。與其讓他與女子偷香竊玉,留下隱患孽種,不若斐兒在他身邊讓我省心。”
“如今……有些事也不便與你多說。總之,你留在相公身邊,對他有損無益。”
……
斐兒聽她說完,低著頭靜默良久,眼中慢慢浮現出一層淚霧。
她和飛泓,休慼相關。
即使要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