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為了這些俗不可耐的玩意兒才活到今天的。
天下太平人民安康什麼的才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他只要成就自己的萬代功名!
倘若不是為了這些、不是為了把這個壓迫過他的世界狠狠踩在腳下——
他小的時候就該陪他娘一起去死了。
譚墨閒趕到上樑城去見皇帝。
原本,他以為李闔一定很難答應他的條件。
結果,李闔稍加思索,道,“李鶴松想當晉王?呵、行啊。讓他過來,朕便封他做晉王!”
譚墨閒下了大殿,李闔獨自坐在那裡。
那人的兒子想要來做他的兒子,何樂而不為?
遙遠的記憶來襲,那時李闔二十歲不到,正是春風得意的年紀。他少年時代便在燕州之地和漠北人打仗了,平生的願望便是滅漠北西夏平定天下。直到那年回京為父王祝壽,他才知道,人,原來還有別的活法。
比如他的哥哥李召,每天在京城的各大妓館裡花天酒地著。李闔瞧不起自己的哥哥,但是哥哥卻比他受歡迎多了。
李召寫得一手好詞在街頭教坊間流傳,人人都喜歡他那一句“千秋指白頭”。而李闔,從小就呆在蠻夷的燕州戍邊,行為舉止都顯得那麼土裡土氣。
原本李闔毫不在意這些的,直到遇見了那人。
那時,他也像哥哥一樣在京城的大小妓館間徘徊,他常年呆在北方,於是反而更喜歡一些南方的女子。喜歡她們的楚宮細腰、喜歡她們的吳儂軟語。
可是那一日,妓館裡連一個南方姑娘都不剩了。老鴇勸他“北方也是有佳人的……”
李闔笑道,“北方的美人哪有南方的多?我就是從北邊來的,整個燕州城也沒見過幾個漂亮姑娘!”
他這話剛說完,白帳裡的姑娘便掀開帳子自己走了出來。
只一眼、便誤終身。
這位姑娘,長得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這聽起來像廢話一樣,但是當時李闔就是這個感覺。
在那樣一個年代裡,女孩子是流行彎彎細細的柳葉眉的,即使不是,也要剃成那樣,然後細細描畫。
而這個姑娘連眉毛都不修,濃墨一般,眉飛雙鬢。卻又透著一股秀挺的氣質。她的眼睛、鼻子、嘴巴也都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美人該有的。但組合在一起,卻好極了。彷彿李闔從前見過的美人都是俗不可耐的美,只有她這美、才是真正的美。
傾國傾城的面容,淪落教坊的境地,但同時,卻又帶著一股男子才該有的英氣。
她不像其他女子一般低眉順目,而是直直的朝李闔走來,既單薄、卻又凜然不可欺。
“是呀,北方的美人的確沒有南方的多,但是隻要出了一個,便是美得傾城傾國名動天下,蓋過這世間所有女子的風頭。”
她一生對他說過的話並不多,這是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接著,他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她回答,“陸長歸。”
不似其他妓館的女子,或叫·春夏秋冬、或叫梅蘭竹菊。她叫陸長歸,歸去來兮,采薇長歌。彷彿是且歌且行的魏晉風流人。
李闔討厭李召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明明是自己先認識的這人,但為何,李召反而和她走的更近?
李闔把這歸結為李召會寫詞。
京城是李召這種公子哥兒的領地,於是琴棋書畫似乎就顯得更重要一些。
李闔相信,若是他們是在燕州或漠北相遇,那麼陸長歸就一定會喜歡上他的。
陸長歸喜歡寫詞,一天一首的寫著。但是她從來不唱自己的詞,京城人都知道的,她這輩子只唱一首《扶風歌》。
於是李召每天會去唱她的詞給她聽。
她微微蹙眉,嗔道,“你一個男子,唱這亂七八糟的女兒歌也不嫌害臊?”
李召嘿嘿一笑,跑出妓館,站在御街的正中央大聲唱了起來,彷彿要天下人都聽見。
陸長歸紅著臉把他拉回去……
李闔就站在不遠處看著。
他想,原來這人也是會臉紅害臊的,他還以為,她永遠都是那樣雲淡風輕、從容鎮定。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代的姦情就被我這樣拉出來了……“千秋指白頭”是宋徽宗寫的,在我心裡,陸沉他爹就該是像宋徽宗那樣的風流才子型皇帝……最後卑微的死去。
☆、第三十七章
第二十天。
譚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