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王“呵呵”一笑,道:“李大人此言何意?展耀德下獄問罪,並不是因為那句話,而是因為他自己貪汙賑災銀兩,放縱子弟為禍民間。此案為三法司共辦,李侍郎言有所指,莫非在暗示本王構陷?”
李先稍有語塞,他並不是無可辯解,只是如何辯解,都免不得把自己纏進此中。正待他愁眉莫展打算捨身成仁的時候,一旁的大理寺卿杜長生卻說話了:“聽聞李侍郎與展耀德有所私交,今日一見,果然不虛。只是展耀德貪汙有罪,已然鐵板釘釘,李侍郎不問青紅,竟然值此共慶之時公然為罪臣辯護,是何居心!”
“下官……”
“陛下,”杜長生對皇帝拜道,“此人此舉,背後必定另有隱情。請陛下將此人交由本官查辦,以正視聽。”
小皇帝看看自己皇叔,又往魏明德那邊瞟了一眼,不耐煩道:“好了好了,快把他帶下去吧。落竹,你會唱戲,唱給我聽聽好不?”
懷王看著身邊的人。
在場官員,也都不約而同看著這人。
落竹想,如果自己忽然站起來逃跑,能不能趁大家不注意,一路跑出宮門呢?
肯定不能。
而且皇帝的語氣雖然是商量的,但他說的每句話,都是聖旨,自己如果不唱,就是抗旨。自己不是傻子,這是魏明德要藉著自己來為難懷王,懷王剛才雖然擋了,可這回要是抵死不從,指不定魏明德的人又有什麼別的手段。
況且,自己又有什麼資格說不唱呢?
他對懷王說過,年少學戲是他心裡一道傷疤,不能觸碰。可那個人還能毫不在乎,在雲柯的家宴上對人說起。說不定,他根本就忘了這句話,甚至於,此刻在隱隱著急,想叫自己唱兩句,好趕緊結束今天的局面吧。
懷王的手一直握著自己的,可是,這人心裡想的是什麼,他一點也想不透。
他微微抬起頭,看著懷王。懷王也低頭,看著自己。他們對視良久,落竹終究一笑,鬆開懷王握著他的那隻手,施然起身,道:“既然陛下想看,那落竹就獻醜了。”
江淮舊事
江淮舊事 眾臣等了一會兒,便聽鼓點急促,片刻,京胡聲起,落竹滿面油彩,翩躚而出。達官貴人無不以知道幾折戲為榮,所以眾人一聽,便知他扮的是杜麗娘。落竹的長相只是清秀,可敷了粉畫上油彩,卻說不出的一種旖旎風流,貓爪子一般,搔得人心肝癢。
他多年未曾開聲,這摺子戲卻是之前唱熟了的,詞兒都還記得,身段步法也是手到擒來,只是一開腔,嗓子還是有些啞了。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兒茜,豔晶晶花簪八寶鈿。可知我一生兒愛好是天然恰三春好處無人見,不提防沉魚落雁鳥驚喧,則怕的羞花閉月花愁顫。畫廊金粉半零星,池館蒼苔一片青。踏草怕泥新繡襪,惜花疼煞小金鈴。不到園林,怎知□如許 ”
手中描金小扇嘩啦一抖,遮住半邊美目,那軟得仿若水蛇一般的腰半弓著,對著天公遙遙望去。忽而羞慚,又往臺下望去。目光到處,無人不是酥了半邊骨頭,可他還是一副天真爛漫的官宦小姐模樣,幽幽一嘆,又啟唇唱道: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濺! ”
手中扇子負氣般往地上一指,落竹轉過身,再唱了兩闕,方止歇。他這下是真覺得嗓子有點啞了,往皇帝方向躬身拜道:“落竹已然獻醜,未知陛下可曾盡興。”
一時間,場中鴉雀無聲。
就連懷王都回不過神。
“不好。”小皇帝扁嘴,“你唱了些什麼我都聽不懂。”
落竹掩唇笑道:“既然如此,那落竹可否下去了?”
小皇帝點點頭:“準。”
一直到回府,落竹沒跟懷王說一句話。
看他這樣,懷王心裡也有些過意不去。回了家,本打算好好安撫他一下,沒想到這人卻叫阿碧收拾東西,要搬到漱玉軒去住。他叫王小生攔下阿碧,語氣有些不善:“你有什麼不滿可以衝著我來,這是做什麼!”
落竹掃了他一眼,把阿碧手裡的包袱奪過來,丟在床上,轉過身就要往門外走。懷王拽著他的手把他拉回來,怒道:“落竹!”
“我唱戲好聽麼?”落竹忽然問。
懷王不想回答他這樣陰陽怪氣的問題:“我知道你不願意當著人的面唱戲!我也根本不想你唱,我在想幫你避開的法子,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