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搖動,一陣蹄聲響起,一隻鹿迅捷異常地從他們面前奔過,薛崇簡雙目一亮,拋下武靈蘭和施淳,加鞭催馬上前追趕,他摸出馬臀上掛的短矛,對準鹿腿用裡一擲。奔跑中的鹿一個趔趄跪倒下去,卻因為速度太快,身子直向前翻了個筋斗。薛崇簡才取下背上弓箭,連發三箭射過去,那鹿在地上抽搐掙扎一刻,頂著一對花角的鹿首才沉重的翻倒下去。
武靈蘭策馬追上他,她第一次看到薛崇簡射獵這等大獵物,雖然膽戰心驚,卻壓抑不住興奮,問薛崇簡道:“這樣就成了麼?”薛崇簡催馬在鹿屍旁邊繞了兩圈,笑道:“行了,你有口福了。”他跳下馬去,拔出匕首,蹲身隔開鹿喉,用一隻攜來的琥珀小碗,將那汩汩湧出的鹿血接了住。待碗中血滿,他回身來雙手將碗奉給武靈蘭,武靈蘭看見那紅膩的血漿畢竟害怕,一縮身子道:“我不要喝。”
薛崇簡輕笑一聲道:“這東西難得,宮中每日殺一隻鹿取血為宅家煉藥,其實養的哪裡有野生的好,你別糟蹋了。”武靈蘭帶著怯意又朝那小碗望了一眼,她不願被薛崇簡輕視,也知鹿血是滋補之物,鼓起勇氣接過來,閉氣一口飲下,趕緊取出帕子來將嘴角擦乾淨。她喘了口氣,覺得似乎口中也沒有自己想的那般腥臭,腹內卻被暖得一團溫熱。
薛崇簡笑道:“有這隻鹿,就夠飽我們三人的口腹了。施淳,你去將獵物洗剝乾淨,我們把帳篷支起來。”武靈蘭這才驚覺原來西天已鋪開了魚尾一般鮮紅的晚霞,躊躇道:“我們還不回去麼?天都快黑了。”薛崇簡笑道:“好容易打到一隻鹿,不烤了才是暴殄天物,不妨事的,我有腰牌,便晚些回去也能叫開城門。”武靈蘭忐忑道:“可是我回去太晚了,我娘多著急……”薛崇簡在她鼻子上颳了一下,笑道:“早知道你這麼囉嗦,便不帶你出來了。”轉身去將馬馱來的帳篷支開。
武靈蘭登時又漲紅了臉,她知道自己的兄長也常常帶著人馬去遊獵,走得遠了便徹夜不歸,她沉吟了一下,雖然知道自己今日種種行為皆離經叛道,但心中似乎並不如何害怕,反倒有些新奇的驚喜。明日回去,哪怕爹孃責罵,也有了向他們誇耀的資本。她握著馬鞭,手足無措地站了一刻,索性拋下顧慮,去幫薛崇簡收拾。
待他們將帳篷支好,施淳也將柴堆架起來,薛崇簡將自己馬上的泥金琉璃馬鞍、織金五彩障泥摘下,鋪在草地上,讓武靈蘭坐了,自己便席地坐在她身旁。施淳割了鹿腿上一塊嫩肉給虎頭,便將整隻鹿架於火上。薛崇簡抱著膝頭一時靜默不語,林間的山雀被火光所驚,撲啦啦飛向夜空。
武靈蘭隨著薛崇簡玩了一日,頭一次見到他靜默沉思之狀,火光將薛崇簡的側影照耀得如同一塊紅玉雕塑,火光便在那雙暗如夜色的眸子裡搖曳跳動。武靈蘭不知為何,有些懼怕他這樣的沉默,輕聲喚道:“花奴。”薛崇簡這才驚醒過來,“嗯”得一聲回頭,面上已換上了溫存笑容,那笑容卻仍是讓武靈蘭一驚,她兩頰再次漲紅,不知該說什麼,只得臨時諏一句:“會不會有老虎豺狼?”薛崇簡哈哈笑道:“阿婆遷都,數萬金吾西來,這京畿附近的虎豹豺狼早就被我們吃光了。”
武靈蘭也隨著他笑起來,她似是看到了這一群少年兒郎們彎弓射虎赤手搏熊的場景,他們的馬蹄踏碎冰雪一樣的河流,他們呼嘯鼓譟之聲,嚇得林中野獸都紛紛走遁。原來同是十七八年的光陰,有些人的生命,竟是如此地廣闊。她心上微微掠過一絲妒意,這樣的美景她看到了,卻只能看這一次。
鹿肉流下的油脂不斷地激起更高的火焰,篝火的噼啪聲中,濃郁的肉香漸漸飄開。薛崇簡親自拿出鑲滿寶石的的吐蕃匕首,片下最鮮嫩的鹿肉,灑上些胡椒和鹽,遞給武靈蘭。他吃兩口烤肉,又旋開一隻皮囊,自己飲了一大口,見武靈蘭捧著一盤烤肉正吃得歡暢,他笑著將酒遞過去,道:“別噎著。”武靈蘭羞惱地瞪了薛崇簡一眼,卻也習慣了他的種種不羈,就著他手上飲了一口,卻不妨那酒勁兒甚大,她被嗆得一陣大咳。
薛崇簡哈哈笑道:“誰讓你去喝那麼猛?”他替她拍拍脊背,兩人相距極盡的一刻,薛崇簡看見武靈蘭面上的花鈿如同夜空中的星星一般閃爍不定,咳嗽中她的蟬鬢陣陣顫動。那烏黑的鬢髮被火光映出灩漣的紅光,宛若是隔著茜紅的紗帳,觀望其中的一盞紅燭,讓人如何猜度其中的雲雨歡情,都算不得淫褻。
薛崇簡深吸一口氣,將酒囊中的酒一口氣飲幹,他站起身來隨手將幞頭摘掉,他在行獵奔跑中已經散開的髮髻失了束縛,長髮在夜風中飄散開來。薛崇簡也不去整理,隨手向後一甩,向施淳笑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