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部分(3 / 4)

小說:長安古意 作者:低訴

忙上前行禮道:“郎君,公主來了!”

薛崇簡如同先前被冷酒激住了,渾身都是一跳,驚愕下只以為自己聽錯,顫聲道:“你說……哪個公主?”那奴子也不知他在尋思些什麼,道:“是咱家公主呀!”薛崇簡二話不說就向府內奔去,卻未看見門檻,一跤撲進門去,駭得那些奴子們一齊來扶,他也不覺得何處疼痛,爬起來又向內狂奔,偌大的花園中高柳鳴蟬日影明麗,照耀的一片池塘宛若銀鏡般熠熠生輝,他卻仍然覺得自己在做夢,夢裡他在無數的殿宇中穿梭奔跑,卻連一個熟識的人都遇不到,他累得一身骨頭髮出斷裂的脆響,卻不敢停下,他怕被那寂寞再度攫據。

他先奔向太平往日所居的正堂,卻不見有人,他一間間地房子找去,數次都闖進同一間屋子去,這些熟悉又陌生的景物不斷變換,如不斷頭的夢魘一般堵住了所有出口。他只道母親不耐久等,已經離去了,心內焦急悔恨欲死,淚水不知何時已順頰淌下,只是筋疲力盡地一邊哭一邊呼喊著:“阿母!阿母你在哪裡!”

忽然,不知從何處降下一聲綸音,他聽見那溫潤如冰水一般的聲音叫:“花奴。”倉惶中回頭,一時神魂搖盪,雙腿一軟不自禁地就跪了下去,他看見母親緩緩扶著門從房中出來,她臂間的帛帔輕輕地鼓盪。他雖是哭著,卻趕緊使勁兒揉了下眼,他抬起頭,仰視著緩緩走來的母親,確信她的容貌在他朦朧的眸子裡終於逐漸清晰起來,不是夢中,不是每日朝堂上如同叩拜佛祖一般地遠遠瞻望。太平來到他面前,尚未說話,已被薛崇簡抱住腰身,他的悲喜都太過劇烈,只能將臉深深埋入她幽涼柔軟的胸懷,如同初生的嬰兒,爆發出毫不壓抑的哭泣,他對塵世的恐懼,對她單純的依戀,唯有這哭聲方能表達。他聽見自己的一身的血液重新開始流淌,知道自己終是又活了過來。

太平摟著兒子,由他哭了一陣,才捧起他的臉,柔聲笑道:“你亂跑什麼?”薛崇簡羞慚中低頭,看見自己中衣上粘了許多塵土,更是無地自容,哽咽道:“我……以為你走了。”太平凝望兒子一刻,那張通紅的臉兒上爬滿了汗漬淚漬,想是他手不甚乾淨,方才一揉,便抹出幾道黑來,滑稽中又帶幾分小兒的純稚可憐。她心中作酸,她狠心將兒子放在這裡,一年過去,他卻絲毫未曾長大。她拉起薛崇簡淡笑道:“南邊貢來的荔枝,我給你帶了些,還有你大哥昨日獵了幾隻狸子和鹿,我讓做了清涼碎和小天酥,原是想同你吃頓飯,所以就在你房中等。你既吃過了,我讓他們拿冰冷著,你回頭慢慢吃。”

她說的每一字,薛崇簡聽來都有些心驚膽戰的受寵若驚,忙道:“沒有沒有!我沒吃……天熱,我就在外頭喝了杯冷酒,什麼都沒吃!阿母,我餓的很,我們去吃飯吧?”他一邊說,一邊緊緊攥著太平的衣袖,似乎生怕她轉身走了。太平見他可憐巴巴眼中盡是忐忑乞求,心中復又一痛,點頭微笑道:“好,我們先吃飯。”

奴婢們當即在薛崇簡房中擺上飯菜來,果子菜餚都是太平帶來,不過七八味,卻是水陸俱陳,甚為精緻。“清涼碎”,是用狸肉做成湯羹,冷卻後便晶瑩剔透成凍狀,內中又藏著不少碎肉,入口涼滑甘香;小天酥是以鹿肉和雞脯肉一起烹炒,白龍羹以桂魚肉製成;雪嬰兒是將把田雞粘裹精豆粉,瑩白如玉,團團可愛'1'。這些皆是昔日裡薛崇簡喜吃之物,配上湃在碎冰中的櫻桃與荔枝,雪白的酥山,清芬香氣被涼氣催動,令人精神為之一爽。太平在桌上也不多說話,只是偶爾伸箸為薛崇簡佈菜,勸他多吃。薛崇簡吃到一半,終於忍不住夾了一箸清涼碎,那肉凍原本滑溜,他如履薄冰望著自己顫巍巍的箸頭,也不敢說話,只緩緩向母親湊去。太平稍稍伸頸,便在他筷上吃了,一時薛崇簡只覺頭上嗡一聲響,他終是體會到了囚犯遇大赦的狂喜。世人枉求富貴權勢,卻不知這與親人同桌而食,便是千金不換的幸福喜樂,他的眼眶再度溼熱,卻是笑著低頭扒了口菜。

用過飯太平吩咐奴婢:“打熱水來,郎君要洗澡。”忽又想起一事,道:“你酒飲的多麼?”薛崇簡忙道:“不多,就喝了一杯。”太平也就不深究,不一時奴婢們將松香木盆同熱水都提來,太平吩咐道:“你們下去吧,我來就好。”太平關上房門,回身卻見薛崇簡仍在痴痴凝目望著自己,一笑道:“脫衣裳,進去——難道還要阿母幫你?”薛崇簡顫抖著手將一身骯髒中衣褪下,站入水盆中,帶著松香氣的水霧逐漸氤氳開來,將他們繞進一團雲蒸霞蔚的夢境中。薛崇簡朦朧中想,究竟現在是夢,還是一年前那肝腸寸斷的別離是夢,在他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後,母親還能重回他身邊來,這樣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上一頁 報錯 目錄 下一頁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5 https://www.kanshuwo.tw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