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遂了你的意,我便不是夏臨淵了。”他笑意清淺,用素白的匙乘了溫熱的藥遞到阮盡歡的唇邊,“喝藥吧,你若是病好了,我就讓三喜來見你。”
不得不說,夏臨淵很會抓人軟肋。
阮盡歡能怎麼辦?還不是隻有乖乖喝藥?他伸手推開夏臨淵的手,從他手裡接過來藥碗,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全部灌茶似的全部倒進了肚子,喝完了卻苦得皺眉,不住咳嗽。
他那晚之後就染上了風寒,後來竟然高燒不退,也不願意吃藥,夏三天拿來的藥他是來多少就倒掉多少,病情反而越拖越重,那個時候夏臨淵才回到鎮南王府,要處理的事情多到讓人頭皮發麻,只是知道他這邊的情況,卻挪不出時間來理會他,現在夏臨淵處理完了手上積壓的事務,自然有時間慢慢收拾他。
他身上還有陽春三月的劇毒,現在又是個病人,財神寨也許還有幾十條人命握在他手裡,雁流水的情況到底如何他更是半分不知,至於薛忘音的音信更是什麼也不知曉,他現在跟盲人沒什麼區別,兩眼一抓瞎罷了。
夏臨淵端來盤子裡放著的甜糕,遞到他身前來,“苦的話,就吃一塊兒。”
三喜現在怎麼樣呢?
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最有可能見到的人竟然是三喜這個小子。
阮盡歡終於笑了一下,不帶複雜的感情,只是單純的微笑,他不喜歡夏臨淵,不喜歡鎮南王府,不喜歡這個院子,不喜歡這裡所有的人,不喜歡揹負太多沉重的東西,可是等他一覺醒來,卻發現不知不覺已經揹負了這麼多了,要甩開已經太遲,他還記得自己對顏沉沙說願意做一隻快樂的過街老鼠,可是轉眼,這只不快樂的過街老鼠就開始違背自己的意願了。
“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你其實一直懶得隱藏自己,你是明目張膽地告訴我們所有人,你就是夏臨淵,可是剛剛開始的時候,恐怕除了雁流水,誰沒有往那邊想,連我也是後來才猜到的。”
夏臨淵化名於羨,恐怕只是一時的念頭,他的目的大約是去會會雁流水,也就是晏行雲,可是意外在路上遇見他這個倒黴鬼,問得了他的名字,頓時就改了主意,反而潛伏下來,而夏臨淵與雁流水之間的較量一直在暗中進行,從未被人知曉,若不是那一夜雁流水負傷,他或許永遠不知道這兩人之間已經鬥到什麼程度。
夏臨淵一開始就知道他是誰,也知道雁流水是誰,甚至他後來還知道了顏沉沙的身份,一步一步,一點一點,慢慢地算計,精密地織網,這種耐心與膽識,讓他不負自己名動天下的夏臨淵之名。
“你現在倒是想得很明白了。”可惜在陰風十嶺一字峰上,在財神寨裡,他從來都是糊糊塗塗,其實若不是雁流水敢跟他來那一場豪賭,他不一定就能完美地完成自己的計劃,成功拔除財神寨,解決晏氏的後患,甚至得到他早已經慕名許久的阮大先生,雁流水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但他註定只是個英雄,卻不會成為王者。
“現在想明白還不遲。”阮盡歡還不想死,更不能死。
他拿起一塊兒甜糕,抬眼看到門口的夏恆昭,話已經說開了,就趁著這個機會把能問的都問了吧。“他當初上明月峽,是你指使的?”
夏臨淵看了站在門口表情呆滯的夏恆昭一眼,淡淡搖頭:“他擅自行動,出了事後被我寫信罵了一通。不過現在看來他所做的未必是無用功,至少讓我敢肯定,你就是傳說中的那個大先生。”
傳說中的?
多諷刺啊。
阮盡歡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成為了傳說中的人物了,他看了那麼多年的小黃書,摸出一個定理來,凡是傳說中的人物一般都很驚採絕豔,最後一般也會死得很驚豔。夏臨淵這是準備嚇死他麼?
夏恆昭腦子有些不夠用,從剛剛開始他就一直站在門口,看著裡面的情況。
怎麼可能!他一定是幻視了!
夏臨淵這麼高傲的人竟然被人摔了碗還能不動聲色,還要親手給人盛藥甚至又被拒絕,還犯賤地端了甜糕上去?!
夏三天原名只是“三天”,成了管家之後冠上了“夏”姓,作為王府裡的老人,幾乎是看著這兩位公子長大的管家,他比夏恆昭要鎮定得多,很快就適應了夏臨淵的這種反常的行為,不過……也許說是麻木更合適一些。即便不明白自家世子為什麼要對這個半分風情也不解的窮山賊百依百順,可是夏臨淵始終是主子,他的命令自己只能聽從。
甜糕入口即化,做得是很好吃的。
阮盡歡是個吃貨,逢此大變早已是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