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永不忘今日之事。
秦夕照挪了挪已麻木的腿,艱難地想站起來。還沒站穩,又被趙構拉了過去。
趙構扳過他身子,白皙背上還布有淡淡血痕,即使這段時間盡力診治,用盡良藥,那場杖刑所留的的痕跡也不可能立即消除。一片如血般紅的花瓣,妖紅欲滴,無比悽豔。
“我真想看到這朵花的全貌。”
秦夕照淡淡一笑道:“你刺上去又如何?用烙鐵一燒,不就沒了。”
趙構冷冷道:“我在你身上刺滿呢?”
秦夕照道:“那我就跳進火中,等燒掉了一層皮再出來。”又補了一句,“不過,我會等的,你放心。”怨毒之意,溢於言表。
何苦再掩飾,反正恨是恨透了,掩飾也掩飾不了的。自己不懂,為何趙構得到了自己,好不容易有的點點溫情,又成了貌似溫雅實則瘋狂的折磨。趙構溫文如玉的微笑下,隱藏的是比冰還冷的殘酷,讓他想起了那個夜晚,那一曲廣陵散,那觸目驚心的血。
猛然驚覺,如果發生了什麼改變了趙構的態度,那一定是昨晚,他聽到了自己說了什麼。
雖然迷離恍惚,總還是知道,自己總是幻覺陸商陽在面前。
真糟糕,為何不是惜晴。
趙構注視著他,看到他逐漸變得溫柔的容顏,眼神漸漸變得明朗。我知道了,秦夕照,我知道你的死穴在哪裡了。
30
秦夕照手指輕觸背上那血紅的花朵。一片花瓣,兩片花瓣,三片花瓣,四片花瓣……已經半開了。他眉尖微蹙,眼中驟然閃現的陰狠讓一邊的宮女打了個顫。
“告訴他,要做什麼直截了當做就罷,何苦天天磨著我下棋,一點一滴地折磨我!”
宮女嚇得跪了下來,秦夕照一向脾氣不肯外露,從未見他發這麼大脾氣。也難怪,趙構偏不一次刺完,天天跟他下棋,有時輸贏甚小,只是幾十針便罷,這漫漫無期的折磨,讓他終於失了耐性。
手一揮,黑白棋子漫天飛起,人生亦如棋,你為何要一子一子、一針一針來逼我崩潰?
趙構,你好毒。是的,不痛,比起你那些刑罰而言,這可能是最輕的,但也是最大的屈辱。你偏用遊戲的態度來非難我,你是存心要一寸寸把我推向瘋狂的深淵。
你等著,我不會那麼輕易被你逼瘋。等到毒性解開那一天,便是你畢命之日。我也顧不得心中那許多疑惑了,不管怎麼樣,我要你付代價。
我恨不能生啖你肉,生喝你血。
一瞬間,面上的陰冷已盡數隱起,秦夕照伸手拉起宮女,笑道:“我不該對你發脾氣,我找錯物件了。”
掩好衣服,推開門走了出去。
看著肌膚一寸寸變成血般的紅色,是何等感受?看著那朵毒花在身上漸漸成形,日復一日,又是何種痛楚?
像溪流,輕柔而潺緩,柔軟如少女的手心,卻能一點點,磨平頑石的稜角。把尖稜的石頭,磨得渾圓光滑。
遺憾的是,心不能被磨去稜角,只會給它包上一層厚厚的繭。那個繭,嚴嚴地包裹住本來柔軟的心,最後,連最後一絲縫都會合上。
那就真的只是一個厚殼了,不再是人的心了。
趙構站在那裡,注意地看著秦夕照的表情。
秦夕照先是發愣,繼而,眼中的恨意達到了頂峰。那是彷彿要吞噬人的眼神。
“趙構,我知道,你不把這朵花刺完,決不會罷休。我今天讓你一次刺完便罷,我決不再為你跳舞!”
趙構淡淡一笑:“可以,你隨便怎樣都可以。不過,你休想我給你今天的解藥。”
秦夕照氣得胸口一起一伏,臉色發青。
趙構悠然道:“你可以選擇。”
秦夕照臉色漸漸平靜下來,道:“我沒有選擇。”
即使是刀山火海,我也沒有選擇。
趙構,你夠毒。
面前是梅花樁般排列的木柱,下面是火,木柱之間,是倒插的尖刀。這不是刀山火海,又是什麼?
“如果我摔下去呢?”
趙構笑道:“刺穿你哪兒,便是哪兒。”
“如果貫穿的,是我的心呢?”
趙構轉頭去望天邊的浮雲,悠悠道:“那你就死吧。”
秦夕照定定地望著他,唇角浮起一絲笑容。這個笑容竟不帶絲毫殺氣。不像他平時看趙構,眼底深藏的戾氣。“我不會死的。我要活著,看你怎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