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拉成一個極美也極殘酷的弧度。那是他要殺人之前通常的表情,美到極致,也陰狠到極致。
秦夕照聲音中帶著笑意,很優雅,一字字地道:“你錯了,這確實是天香,不過,不是蘭花的天香……而是,殺人的天香。”
雷展只覺丹田內空空如也,苦練數十年的內力竟似一點也找不到。只聽堂外咕咚之聲不絕,必是弟子們一一倒了下去。心中驚極,怎麼可能?秦夕照用的是什麼香?竟然有如許威力?
秦夕照似乎看穿了他心中疑問,道:“這種香,就叫天香。聞之如蘭,蘭花之香,本為天香。不過此香雖毒,卻有個致命的弱點。需要人在此香摻入的熱水中浸泡,和以其他藥物,半個時辰之後才會發作。我闖入之前,便在你霹靂堂前前後後,都撒下了另一種藥物。所以,你們的問題也是廢話太多,你若一劍劈了我,那就不一樣了。”冷笑一聲,道,“不過,我也沒想到的五雷手雷展道貌岸然的外表下會是這般模樣,看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陸商陽功力本已恢復,正欲拔出金龍刺,聞到天香,勁力又散,氣道:“你還不拿解藥來?”
秦夕照笑道:“等我料理了他們,自然給你。”雷展的手本按在他大穴上,此時毫無勁力,整個人已委頓在地。秦夕照走到陸商陽身邊,伸手拔出他肩上金龍刺,回手一擲,直透入雷展琵琶骨。雷展慘呼一聲,滿眼怨毒地瞪著秦夕照。
秦夕照眉頭微揚,輕笑道:“我在你手底吃的虧,這一刺的回報算是輕鬆的了。你該感謝我,我現在沒空跟你瞎磨。”拔出插在牆上的承影,一步步走向雷展。
承影寒光,與他眼中冷光交相輝映,如月淒冷孤絕。
秦夕照輕笑道:“好劍,不管殺了多少人,劍身永不沾血。”長劍直指向雷展咽喉,道,“你看了不該看的東西,我要挖了你眼睛。”
陸商陽喝道:“你少作點孽不行?你真願結下霹靂堂這個仇家?”
秦夕照冷冷道:“從今之後,江湖上,再也不會有江南霹靂堂。”
陸商陽急道:“不可!”
秦夕照漠然道:“為何不可?”
陸商陽道:“我與雷家淵源頗深,我不能忘恩負義!雷展之事,該霹靂堂自己解決,你不能越俎代皰!”
秦夕照哼了一聲,道:“大俠,就是這點麻煩。”劍尖頓在半空,凝勁不發。
陸商陽強提一口氣,道:“你再敢濫殺,我絕不饒你……你莫忘了,那天我說過的話……雷揚於你我,並無過錯……”那天香奇毒何等厲害,還未把想說的話說完,眼前漸漸模糊,暈了過去。
最後眼見所見的,便是秦夕照劍凝半空,眉心微蹙的樣子。
我忘了,你終究是秦夕照。秦夕照手下,幾時有活口的。
你當真要把你我之間的一切,全部毀掉?!
51
陸商陽慢慢睜開眼來。一提氣,真氣已流轉如常。天香本是不會留下後患的奇毒。他陡然一顫,鼻端聞到的,竟是濃烈的血腥味。
他轉頭望去,自己還是身在堂上,雷揚雷展屍體均已開始變冷。緩緩站起身來,二人致命傷都是一劍穿心,出劍之人劍法極高,快、準、狠。尤其可怖的,是雷展兩眼只剩兩個漆黑窟窿,舌頭也被割下,眼珠跟舌頭都落在他身旁。陸商陽瞟了一眼,忍住噁心,向堂外走去。
鐵門已開。踏出一步,便怕是會踩到一具屍體上。血流遍地,幾疑身在幽冥?抑或血池地獄?他的心漸漸下沉。彎腰察看一人的傷口,傷在脖頸上,一圈紅痕,是劍傷,極快極利。陸商陽的心更沉落,他多次見秦夕照使劍,天下除了承影,沒有這般一模一樣、鋒銳之極的劍口。
夜已深。霹靂堂上上下下,已沒有一個活人。偌大的霹靂堂,連一線光都不曾透出,只有死白的月,冷冷俯視這幕人間慘劇。
唯有桌上一燈,在冷風中燭火搖曳,把一屋子的死人映得忽明忽暗。
陸商陽打了個寒噤,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幽冥鬼城。氣派萬千的霹靂堂,怎麼會在一夜之間變成這樣?
一陣陰風過處,燭火滅去,眼前更是一片黑暗。
天香,天香,太毒!
陸商陽縱身奔出,找遍了整個霹靂堂。除了屍體還是屍體!任陸商陽縱橫江湖,殺人無數,慘烈的場面也見慣了,卻從未在一個暗夜裡,獨自在一個有如許多死人的空莊園裡獨自走動。
濃雲散開,月光更白更亮,亦更慘淡。
陸商陽一驚,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