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且坐一坐,我馬上端去。剛好,還在灶上熱著。”
水嵐並沒有坐下。待那婦人端了放了盅碗瓢碟的木盤子討好地走到她面前,水嵐令她端了跟自己走。快到門口時,扶著門框,這才轉頭,對鴉雀無聲的眾人說:“好生伺候著,才是你們該做的事,若再多嘴多舌多生事,當心老爺親自找你們問話!”
“是,是……姑娘說的是。”“再也不敢了。”“姑娘好走。”“……”
不管裡面的人是不是會說她狐假虎威擺架子,水嵐不介意。她放緩了聲音,對跟在自己身後的婦人說:“福嫂,你家兩老都病著,老爺念你在盧家幾十年,才收了你兒子在身邊使喚,平日裡只見賞鮮見罰的。這樣的福氣,可別斷了。他們說主人的不是,你不與應和就過了,怎麼還好幫著取笑?”
“姑娘……嗨,是嬸子我糊塗了。”
“就算……是位公子,主人不想宣揚,便是不想別人說胡話。”水嵐輕聲道,“你自己知道,也要勸她們出了別院莫傳一絲閒話,主宅那邊同樣。”
“是,姑娘,嬸子醒得了。”
到了別院的晴芳閣門口,婦人停了腳步,水嵐敲了敲門,自有小丫鬟開門。水嵐接了婦人的食盤,自走了進去。
小閣前花草蔥蓉,院子被石壁擋住,什麼也看不見。婦人擦了擦手,迴轉。
水嵐走了幾步,小丫鬟接過她手上的東西。
“小公子呢?可起來了?”水嵐問。
“小公子白天喜睡覺,一到晚上就清醒得很。不過,現在已經穿戴好了,喝著茶,在看書。”小丫鬟道,“老爺那邊傳了話,晚上在這邊用飯,會遲些過來。”
“嗯,你去吩咐廚房準備著。”
水嵐走到小閣二樓,看見小公子果然穿戴整齊,梳好了頭髮,拿著老爺給的圖畫書在看。
小公子很乖。閣樓裡幾個姑娘平日沒多少事,便琢磨著給他打扮,以此為樂趣。無論是髮型多複雜,衣服是不是太過鮮豔了,小公子都不吭聲,困了,也只是坐著點頭,只會在老爺來的時候,情緒會有點激動。
水嵐想著,不由擔心。雖然服侍沒多久,但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郎不應該意興風發才對嗎?小公子看上去就像個唯唯諾諾的八歲小童,或者說太過安靜得像個姑娘,不對勁。
老爺為什麼不叫大夫來看看呢?
為什麼不讓小公子的親孃知道?
小公子在此之前遭遇了什麼呢?
盧弼時雖然對水嵐言明瞭這是他失而復得的大兒子,但是他並沒有交代其他多餘。
天漸漸暗了。
山嵐服侍小公子吃了一盅熱熱的桂花羹。吩咐丫鬟們把小閣樓裡的燭臺都點起來,門前的燈籠蜿蜒到了閣樓門口,等著老爺到。
越近晚上,盧君見的神情就越見緊張,圖畫書也看不下去了。
他的爹爹不見了。
把他抓來的人不是他爹爹,偏說是他爹爹。
他想爹爹了……
盧君見的手抓著書冊,越想越心酸,眼淚就劈里啪啦往下掉,打在書頁上,燭光下,暈開一個個發黃的圓圈。
二十,幸失而復得
直到天色都漆黑了,夜風呼啦啦吹起來。盧弼時和隨從的馬疾馳而至,直接從別院的側門到了晴芳閣門口。
盧弼時雖然是膝下有兒有女的人,但是不過三十有五年紀,面相英挺,正是男子壯年的氣候。他平日不愛拋頭露面,常取轎或馬車代步。
但,別莊偏僻,路遠少人,盧老爺歸家心切,這幾日,日日縱馬而至。盧弼時把馬交給侍從個,披掛脫給了婢女,邊聽著丫鬟彙報著今天公子的作息,邊快步上了小樓。
丫鬟推開門,一室溫暖的燭光流瀉,掃去了室外初春刺骨的冷意。
關上門,關上了外面的世界。
盧弼時緩緩呼了口氣。雖然他喜歡他的生意,但是日日操持的煩惱少不了。進了這溫暖如春的小樓,心情舒暢。
這裡,有他的兒子,他只是個父親。
他是個霸道的人,他要他的兒子帶著他印記,成為他想要他成為的人。他盧弼時的兒子。
看見他進來,他的兒子瑟縮了一樣,露出小兔子般受驚的神色。盧弼時甚至看到兒子櫻花色粉嫩的唇微微張開,因為他的走近,微微顫抖。
明明怕,卻不敢逃。
盧弼時體諒兒子的膽小,心裡不合時宜地冒出一股得意的佔有慾。他非常享受兒子的這種“敬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