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次請的車伕是位老人家,經驗足,眼睛尖,說話溫聲柔氣的,好脾氣的很,對我說道:“小老爺,咱們不然先上車吧,小少爺還沒有吃飯呢。”我知道他這是見我難堪,要與我一個臺階下呢。
只是我對此倒也不以為意,並不覺得生氣或者丟了面子,只溫和笑笑道:“不必了,馮老,咱們這就回山吧。”
“哎,好嘞。”馮老急忙應道。
我剛走到馬車邊上,忽然聽見大門開啟,一人出聲挽留,聲音冰冷如石:“先生留步,主人已在夏蒼殿中靜候先生多日了。”
這聲音實在很妙,又冰又沉,冷的像是冰山之中頑固不變的石頭,一個人若能發出這樣的聲音,他的心也定然如同磐石一般堅定。
我轉過頭去,看見了那個站在大門口的男人。
他個子很高,近乎瘦長,腰身纖細,眉目倒是頗為清俊,綰著三千青絲,左脖子及被衣領遮掩的地方延伸出一朵怒焰來;他穿的也很不錯,紅色雲紋的錦衣,白色黑錦的紗袍,正襯他雪白無暇的面容與脖子處那朵既妖嬈又刺目的火焰。
秋蘊彌……
我從未見過他,但卻一眼便認了出來。
秋蘊彌一出現後,那兩名守衛立刻慌亂不已,看看我又看看秋蘊彌,竟冷汗直下,不一會就打溼了衣裳。秋蘊彌看了看我,又側過臉去淡淡對那兩名守衛道:“你們知道規矩,日落之後自去刑房領罰。”那兩名守衛領了罰,卻還要千恩萬謝,依舊守在門口。
“請先生隨我來吧。”秋蘊彌冷冷道,似乎也不怕我不跟上去,轉身便走。
他自從見到我的第一面起,便無不透露著輕慢與冷淡,甚至隱隱有一些示威的意思在。我覺得實在是有趣極了,如今的小輩只記得我性情慈悲這般好聽卻不實用的名聲了,怎麼就沒人願意動腦子想一想,再好脾氣的人遇上這樣的事,也不會高興的呀。
難不成對他們而言,溫柔與愚蠢,是一回子事嗎?
既然秋蘊彌不準備正眼看我,那我也只好接下來不正眼瞧他,方才實實在在看了他好幾眼,如今想來實在太吃虧了。
“馮老,咱們走吧。”我上了馬車,將熟睡的修齊攬到懷中,輕輕笑道。
這馬車自然是走不動的,我坐在馬車裡頭掀開了簾子,對著因面色變得奇差無比而更顯蒼白的秋蘊彌微微笑道:“我來尋巫瑞本就不是什麼大事,如今也不想求他了,不知道少俠攔著是什麼意思?”
秋蘊彌睜大了眼睛,咬著嘴唇,看了我好一陣,忽然彎下腰來,沉沉道:“主人已等候多時,請先生隨我來吧。”
“我不想去。”我也並非戲言。
秋蘊彌的臉色已經慘白的像是死人了,我才發現他的眼睛大的很,而他脖子上的火焰像是快要活過來了一樣,幾乎要跳起來了。
“請先生……莫要為難我。”秋蘊彌咬緊了嘴唇道。
“你只管與巫瑞說實話就是了。”我淡淡道,“我到了他家門口,卻忽然不想見他了。他是個講道理的人,絕不會因此罰你的。”雖說我實在是很不高興,但實際上我也無意為難秋蘊彌,畢竟他不過是我的後生晚輩,以後又會是巫瑞的情人,我縱然如何不悅,總該給三分薄面。
可是我的的確確,忽然不想見巫瑞了。
那麼,這便與之前的情況有了極大的區別。
我剛想放下簾子,卻被巫瑞捏住了手,他來得極快,縱風行龍恐怕也不及他身形飄忽。巫瑞站在車馬的窗邊對我滿面怒容,冷冷道:“到了我的家門口,卻不想見我?那你是想去見閻王嗎?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這兒直接成你的家門口,我自然放你出門散心;要麼你老老實實進來。”我心中微微一嘆,立刻便明白又是哪個長舌婦了。
“你又許了他什麼好處,不過樂逸又是如何知道的?”我抽回手來,搖搖頭道。
姬樂逸啊姬樂逸,這回真是被你害死了!
“擔憂朋友要什麼好處。”巫瑞平靜道,“不過我倒是送了他顧月影的訊息。別把誰都當成傻子,你當藍玉泉瞧得出來,姬樂逸便瞧不出來了嗎?你這江湖潑皮的朋友,倒是夠重義氣。”
“的確夠重義氣。”我苦笑連連,無法只能抱著修齊下車。巫瑞是用蠱的高手,若我還想要這條小命,最好乖乖聽他的沒錯。
秋蘊彌站在巫瑞身後,神色略帶怯懦,竟截然不復原先那般冷硬的模樣了,怯生生道:“主人……”他的聲音原來還能如此柔軟。
“你不必自責,慕丹的性子我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