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的蘇越靜默片刻,隨即撩開簾幕。車輿下的侍從先見著一段白淨修長的手臂,雖然細膩優雅,卻絲毫沒有文弱之氣,接著蘇越側探出頭來,頰上鑿出兩痕溫和的淺笑。
“商國城郊到了?”
侍從驀地臉紅,慌忙低下頭:“是,刻下正停於北城門外。”
“北城門……”蘇越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微笑道,“那可是四大城門中最人煙寡淡的一座呢。”
“因為太子殿下吩咐過,不願驚動百姓,所以屬下特地繞走北門。”
“嗯。”蘇越讚許地點了點頭,“你倒是伶俐。”
“殿下過獎,在下只是奉命行事,實不敢當伶俐二字。”
蘇越笑了笑,向他招手:“你附耳過來,我另有話與你細說。”
那侍從愣了愣,雖然迷惑,但還是聽話地靠了過去,蘇越開啟車輿的側門,傾身在他旁邊。目光卻迅速掃過周圍的景象——
果然是商國北門,由於臨近墳地,平時少有人煙,顯得萬分荒涼。國館隱匿在遠處朦朧的冷霧中,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城門更是有一段距離,只能隱約看到城頭招展的旗幟。
隨同前來的侍從共有百餘人,其中騎兵三十人。所有護衛均在昨夜飲過蘇越犒勞他們的果酒。
哈,真是好笑,這群走狗,對自己的主子就這麼深信不疑。明明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精兵銳甲,此時卻和螻蟻並無兩樣。
他蘇越怎麼可能會如此體貼下屬?
飲酒?哼。
出手迅急如閃電,真該慶幸在易北的那段日子裡,並沒有把沙場滾打的那些技巧給荒疏了。
卡住車下那個侍衛的頭顱,在對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把他的頭頸繞到自己胳膊下面,隨即緊緊扣住,腰肢發力一擰,頃刻就將他的頸椎咔擦一聲斷成兩截。
把第一具屍首扔在一邊,蘇越趁所以人都還在愕然的時候,敏捷地跳下車,白衣翻飛間雙腳踏定兩人肩膀,狠狠助力一蹬,單膝跪地,一手撐著地面,一手側舉長劍,穩穩落在地上。
背後兩個侍衛的後腦勺在他剛才借力時就“砰的”猛力磕碰在一起,紅白粘稠的血漿頓時飛濺出來,兩人睜著茫然空洞的眼睛就軟軟癱倒在地。
三個。
蘇越在心中默數。
手刃如疾風片雪,勁風襲身,銀鉤劃月。
掃襲過周圍一片人群,霎時間血流成河。蘇越臉上也沾了幾點溫熱鮮紅的血液。
心裡沉睡的惡魔在熟悉的殺戮中漸漸復甦,可怕的修羅睜開了眼睛,握著再熟悉不過的刀刃,往去於人群之中。昔日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太子蘇越在這一刻全然覺醒,手起刀落間沒有絲毫猶豫,一雙漂亮的吊梢眼眸裡盡是讓人一眼望去便心驚膽寒的強烈殺氣。
他的心裡只容的所愛之物,其他人在他眼裡,與土灰無異。
六十五個。
舌尖舔舐過濺在嘴唇上的血跡,熟稔於胸的濃重血腥味瞬間裹挾了口腔,激的他體內的殘暴愈發駭人。
出於求生本能反抗的甲兵們舉起刀,卻愕然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再與之抗衡的力氣。
蘇越看出他們的驚慌,閃動著殘酷血光的眼睛中掠過一絲冷笑。
如今知道昨晚那杯酒不是賞賜,而是奪命的前奏了?
可惜已經太遲。
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後悔的機會的。
“唰!”
血如狂楓在蘇越身後四散。
九十二……
刀劍在空中爭鳴相撞,潮冷的空氣中混合著血腥味和早春的花香,甜膩可怕的氣息,幾欲令人作嘔的違和氣息。
白光掠影,血窪裡橫七豎八倒滿屍體。
蘇越的白絹面軟履踩在縱橫的屍首上,長劍驀然朝逃跑的一個士兵擲去,氣勢如蛟龍破水長虹貫日,直直刺進那人的背脊。
應聲倒下。
一百三十。
蘇越站在血膏粘稠的泥土地上,抿著嘴唇,四下環顧了一圈。
腥甜安靜的風在災劫過後的墟場上方禿鷲般冷冷盤旋著。蘇越深吸一口這熟悉的空氣,緩慢地閉上眼睛,拿袖口抹去頰上落的一點溫熱血跡。
……結束了。
他獨自朝馬車走去,回到車輿內,他望了一眼沉睡的易洛迦,殺氣血腥並盛的眼眸逐漸清冽,最終只剩一片乾淨和澄澈。
“外頭有些髒了。”蘇越輕聲對他說,“我帶你去別的地方,把你安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