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籌交錯,氣氛熱烈,酒宴直到午夜方散。
郭挽劍出自名門,知書達禮,溫柔和順,處處以丈夫為先;辛如鐵對妻子也是尊重體貼,呵護疼惜。夫婦倆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人人稱羨。第二年冬天,郭挽劍誕下了一對龍鳳胎,山莊上下都十分歡欣,又大大地慶賀了一番。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一日段瀾又隨辛如鐵外出辦事,趕回山莊時已是深夜。不知怎地,段瀾突然想起了自己初次入莊時的光景,屈指數來,竟已經是六年前的事了。
六年。也許在很多人看來,六年並不算是很長的時間。可是對段瀾來說,這六年,卻讓自己重新活了一遍。
從一個一文不名的梨園優伶變成碧血山莊莊主的得力臂膀,可以說他段瀾今天擁有的一切,都是辛如鐵給的。
段瀾心中突生感慨,呆呆地看著躍下馬來的辛如鐵。那黑馬早已不是當年那一匹,而辛如鐵自己在這六年間也有了不少變化。
他的目光更加銳利,他的眼角有了細紋,他的性子益發沉靜……除了這些看得到的變化之外,其餘的變化,沒有人能夠比段瀾更清楚。
辛如鐵回過頭,見段瀾仍坐在馬上,神色似有些怔忡,以為他是太累了,便道:“你不用跟著我了,回去休息吧。”自行去了。段瀾便知他並沒有回去睡覺的打算,不禁皺了皺眉。
辛如鐵一向嚴謹勤勉,凡今天應該完成的事情,絕不會放到明天再處理,一天中常常只能睡上兩三個時辰。自從一雙兒女能說會走之後,辛如鐵每天再怎麼忙,也一定會抽出兩個時辰,親自教他們讀書學武,一日不怠,繁重的公務又不肯因此耽誤半分。如此一來,只能減少休息的時間。近兩年間,辛如鐵似乎越發忙碌,通宵達旦地呆在思義樓也是常有的事情。
這幾個月來,段瀾明顯地覺得辛如鐵清減了不少,數次委婉地勸過他要顧惜身體,他總是淡淡地應一句“知道了”,然後照樣行事。段瀾無奈,只能更加認真地把自己的分內事做好,儘量為他減輕一些負擔。
緩步經過傲雪館後的小片梅林時,透過枝葉的縫隙,辛如鐵望見傲雪館裡還有窗子是亮的。猶豫了一下,他回到自己的房中,果然見挽劍仍在燈下看書。
挽劍見他進門,連忙站起來,笑道:“你回來了。”
辛如鐵微笑著點點頭,柔聲道:“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我今天午睡遲了起來,晚上不覺得累,就想看看書,誰知就到這個時辰了。”說著打了個呵欠,分明是睡意早生,只是想等他回來而已。
辛如鐵行近她身邊,攜著她的手走到床前。挽劍嬌羞一笑,把臉埋在他懷中,卻聽得辛如鐵道:“你先睡吧,我出門之前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好,現在得去先把它們做完。”
挽劍愕然抬頭,辛如鐵一臉抱歉地看著她。難掩內心的失落,挽劍勉強地笑了笑,道:“那你早點忙完,好好休息一下,別太勞累了。”辛如鐵點點頭,待她躺下後,放下羅賬,吹燈出房。一片漆黑中,挽劍聽著那遠去的腳步聲,委屈的淚水頓時湧了出來。
辛如鐵掩上房門,低沉地嘆了口氣。欠下挽劍的,他只能以給岳家生意上的支援作為補償。快步出了傲雪館,向白堇院走去。若他在莊內,每天到白堇院晨昏定省是必不可免的;一旦出莊,回來後的第一件事也必然是先到白堇院去瞧上一瞧。
白堇院裡,住著他的外祖辛致昀。
辛致昀年輕時是個叱吒風雲的人物,一手創下碧血山莊。因年輕時只顧著打拼,直到四十歲時才得了一個獨生女兒,愛若掌珠。折桂公子入贅之後,便把莊主之位傳給了女婿,一心只想含飴弄孫,安享晚年。兩個外孫中,他顯然對酷似女兒的辛如鐵要更疼愛一些;後來女兒亡故,凌絕心離莊,更是把一腔慈愛都轉到了辛如鐵身上。
在辛如鐵的心目中,生養了他的是母親,教育了他的是父親,真正栽培了他的卻是外祖。
從次子變成了碧血山莊唯一的繼承人,從十三歲的少年變成了十六歲的莊主,當中經受過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三年是使他脫胎換骨的三年,也是幾乎把外祖的心血都耗幹了的三年。沒有辛致昀,他辛如鐵決計不能把碧血山莊變為“天下第一莊”。
見他已堪重任,父親在金盆洗手後便離開了山莊。江湖中人只當折桂公子云遊四海去了,卻不知道他其實是出了家。其實母親去後,他便覺得紅塵無可留戀,一朝卸下重擔,便即遁入空門。從此,辛如鐵身邊僅餘外祖一個親人,那種相依為命的感情,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