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什麼?”顏似玉問道。
“一個讓末將再無後顧之憂的明君。”
“請坐吧。”顏似玉等他坐下,與他坦誠相待,“對於你這種武將來說,沒有任何一個君主能讓你‘無後顧之憂’。且不說你的戰無不勝能持續多少年,現在你不過弱冠,只要你再多勝二十年,就必定功高蓋主。”
同桌四位軍中男兒盡皆色變。
溫良依然冷硬,他自知不夠聰明,便以不變應萬變:“末將只要勝到邊關不再需要末將。”
“你在考驗一個君主的氣度,更是在考驗你自己的本心。”顏似玉冷笑道,“你如今這樣想,如何保證數年後經歷了人間百態、富貴繁華後依然不變?”
溫良沉默,片刻後道:“變了的溫良,末將寧願他不存於世。”
他指向溫和,道:“溫和於江湖搏擊之術極有天賦,將來若末將失卻今日初衷,公子可遣他刺殺末將。”
他是一個軍人,軍人的天職本來就是服從命令,而二十多年的生命中也沒有在軍營外遇見值得他眷戀的事物,所以將自己的生命看輕。
從一開始,他的意思就是願有一個君主能容忍他到邊關安寧,在此之後,這條命隨君處置。
顏似玉終於動容。
不等他想出適當的話來,就聽溫和急道:“二哥你說什麼胡話!”
所以他轉頭看向溫和,圓圓的臉兒,乾淨的桃花眼,和他二哥相比,簡直像個不通世事的孩子。
溫良知他不懂,也不分說,只笨拙的岔開話題,說些淮南城最近發生的趣事,便將溫和的心思引開,當剛才只是一句笑言。
同桌的軍士顧忌顏似玉在旁,不好多說,滿肚子規勸都留到之後,即使明知毫無勝算——溫良年紀輕輕就已經是茅廁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許多年後顏似玉回想起來,其實那時他也有那麼一丁點心動的,一個完全將自己交予他掌控的男人,那樣認真而誠摯。
可那時的他太年輕,也太理智,他的眼睛還在事業上,並且明確的知道男人有了權勢錢財才有資格想兒女情長,這道理在從顏如花死時就他心裡定下,讓他在最渴慕愛情的年歲心如鐵石。
有實力保護所愛之前就不要動情,然後等有了實力,再找不到當年的愛情。
其實,如果當時溫良能敏感一點,知情識趣一點……那他就不是那塊臭石頭了,變為茫茫俗世中的一介俗人。
十數日後,女裝的顏似玉見到了溫文。在一個下著濛濛細雨的清晨,穿著天青色儒衫的溫柔青年邁進屋內時袍角帶了些泥水,他輕輕將紫竹扇交給侍從,坐下來眼眸含笑與他說話。哪怕針鋒相對,他們也都溫文爾雅著,這種美麗而虛假的姿態被淮南的煙雨變得迷離旖旎。
顏似玉喜歡他的正派和能力——為官清貧、政績頗豐,更喜歡他儒雅溫柔的皮相,說話時有一種恰到好處的韻律,不疾不徐,令人心馳目眩。就連他的古板,都勾得他想欺負他。
他愛看他臉紅,故意裝作摔倒引他攙扶,故意斂去眼中鋒芒做出柔弱姿態,一切都是故意,唯獨愛上一個人,無意到極點。
愛上時,顏似玉能說出一大堆溫文的好處,三天不重樣。他曾傻傻以為自己比愛上後都找不出愛人優點的女人聰明。到後來才突然發覺,這些優點很稀罕嗎?偏偏那時候他稀罕極了,簡直瘋魔。
等到最莫名其妙的年月過去,他偶爾也會感到慶幸,最珍貴的一直在自己身邊。
顏似玉衝動了,愛得稀裡糊塗,溫良卻從來不會衝動,他每個決定都深思熟慮,決定之後就至死不改。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那塊石頭從不曾改變。
作者有話要說: 剛剛看完《青蛇》,文風又被帶走了。
原本想每章寫一個溫家人的出場,可是溫良超了字數,溫文的番外就無限延期了。
下一個番外爭取寫顏似玉登基後的故事。
歡迎番外點播。
☆、現代篇
溫良已經失蹤一個星期了。
顏似玉與溫良的妻子延慶住在一個屋簷下。他總是坐在工作間那張對著視窗的桌子旁細細打磨一顆顆寶石,石頭們在這個男人手下從毫不起眼變得光彩耀目,最後再毫不猶豫的被賣給他人。
這種姿態刺痛了延慶的眼睛。
“他失蹤了你就一點也不擔心嗎?”
顏似玉手邊散亂著好幾顆價值連城的寶石在陽光下閃耀的光芒,從延慶的角度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