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孝。”大哥幼年夭折,我是父皇最大的孩子,可是也是最不懂事最讓他操心的一個,我底下的弟弟們一個個都出類拔萃得很,也不知道我是像了誰,這麼沒用,沒出息。
“聖上還說,”小安難得有點犯難的樣子,還是一字不差把原話背了出來。
“若是他真真不想回來,那就……不回來吧。”
父皇下了口諭,卻又自己改口,給小安留這麼一句話,到底還是因為心疼我。我娘死得早,又沒個親戚舅舅在身後扶持,父皇對我倒真像是對尋常人家父母對兒子,所以當年那麼為難,他還是應了我。
他做父母的,自然是想我好,開心快活,順心如意的。
我閉上眼,只想自己能夠早早睡去。五年來離仲他沒真心笑過,我何嘗不是一樣,夜夜睜大了眼睛在那裡輾轉反側,一遍遍跟自己說不後悔。我心裡裝滿了事情,哪一件都那麼重,想都不能想,會把我活生生壓死的。我已經沒了退路。
“其實我早就明白了,許多事情都是一樣的,最初你做錯了,以後做再多,還是錯。可我就是不死心,我不甘心,”我把腦袋埋在手臂裡,就算是小安,我也不想他看著我這麼狼狽不堪的樣子。“我每次都想得這麼天真,以為是可以做到的,可以慢慢地,把很多事情順回來……已經錯了,怎麼還能順回來呢?”尤其是人心,裂開縫了,怎麼再合得上?你越用力想要它補上,就越是在把它往兩邊拉扯。做多少都是錯,越做越錯。
端午那天子夜過後就開始下雨,居然還有點冷,我抱著被子聽外頭叮叮咚咚的聲響,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睡著沒,一整夜就這麼翻來覆去過去了,第二日一早被小安叫起來,自然是一點精神都沒有,就是坐在床上發愣,眼皮子快要粘在一起。
“好早。”
“後門馬車,到濟州上船。”小安規劃行程,我嫌馬車顛簸,所以我們走水路上京,這五月時分,看看水,在船裡吃最新鮮肥嫩的魚,也是一樁樂事。我耷拉腦袋,半闔著眼,任由小安給我梳洗著衣。因為是要回去了,也不必再守離府的規矩,小安給我換上了從京城帶來的錦袍和玉冠,五年來這些東西都壓在箱子底下,居然還能被翻出來。
小安難得話多起來,“是宮裡新做,五公子府裡送來的。”
“哦。”禹翎這孩子什麼時候也跟著別人學,愛上了這種花花綠綠要掛滿全身的品味?我看銅鏡裡的自己,唔,綠綢子白綾羅,一顆碩大的蔥。很明顯,不知道為什麼一大早就跑來的江停月進門就震驚了,指著我臉有點抽筋,“你你你!”
我我我,我怎麼了?我心情不好,不想搭理他,黑著臉把腰上掛著的玉墜子金鎖片流蘇香包什麼亂七八糟的一堆全部扯下來,“重死了。”
小安一臉無辜,“這都是一套一套配好了的。”
認真提議,“要不再弄把扇子,上面寫,‘老子有錢,歡迎來搶’?”這麼一身五光十色地出門去,我覺得我會被鄙視和覬覦的目光刺死。
小安掏出一把巨大的,一樣風格很是騷包的扇子,金絲楠木,上好的金色緞子上繡著滿堂牡丹花開錦繡的圖樣,反面則是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千金一笑”。很好,果然是富貴逼人的標準行頭。
我放棄跟小安溝通,扭頭看江停月,“你眼睛抽筋了?”
江停月表情古怪地問我,“這身行頭都是你的?”
“我說了跟我混會很有前途很有錢的,你不相信,現在信了?”我洋洋得意,閃瞎眼了吧。
“做男寵這麼賺?”江停月嘀咕著,又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摸下巴,“這麼有前途?”他反應過來,瞪我:“你想做什麼?要走?”
“嗯。”
“你你你,”他又開始抽筋,左右打量著,“你現在想跑?”
老子馬上就跑了,怎麼樣!
“其實我來是想告訴你,黃鶯醒了,他說是自己不小心摔的,還問你這個大哥哥怎麼樣了。”
這孩子心眼倒不錯,一口咬定說是我,誰都不會懷疑的。我點點頭,他沒事就好,躺了一天一夜,我還有點掛念他呢。我說:“江停月,謝謝你,認識你我挺高興的。”
“真的要走?”江停月看我的樣子,嘴皮子動了動,不知道想說什麼,最後說出來的卻是,“你不會是夾帶私逃吧?”他賊溜溜的目光在我和小安身上轉來轉去,模樣有點欠。
其實也算,身為男寵卻沒有告訴離仲,可謂私逃;這屋子裡能帶走的我都扒拉走了,還順手帶了這五年來我無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