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我今天就可以官復原職了?”
“你——你啊!”寧秀不由得頓足,俊雅的眉宇間愁雲密佈,滿滿的都是對好友倔強性子的擔憂,“我知道這樣處置的確委屈了你。可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胳膊擰不過大腿去。你抗旨不遵又能怎樣?激怒了父皇,能有你什麼好處?”
“你也說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凌玉城仍然閉著眼睛,卻居然輕輕微笑起來,“大不了就是一死罷了——就算要滅九族也無所謂,反正我孤家寡人一個,剩下都是些沒事上門打秋風、有事躲得找不著邊,八杆子打不著的親戚,多殺少殺都是一樣。”
這樣凌厲冷淡、決絕到了不近人情的態度!寧秀暗暗心驚,這位好友的性子他再清楚不過,平時就是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眼下奉到這麼一條荒謬絕倫的旨意,不等他把怒氣全都發作出來,別的什麼都不必談。然而讓凌玉城衝著別人發火也就算了,為什麼偏偏是他趕上來作出氣筒?
然而想到嘉佑皇帝的旨意,想到這幾個月已經被太子大哥壓了一頭的聖眷,想到凌玉城嫡系那誰也指揮不動、他使盡手段才勉強鎮在原地的十萬大軍,寧秀也只能耐下了性子殷殷執手相勸。然而顛過來倒過去,直說到口乾舌燥的地步,凌玉城除了微微冷笑,就連一個字都懶得回答。眼看日影在床前一分一分拉長,再拖下去鐵定趕不上進宮復旨,寧秀不得不祭出了殺手鐧:
“你自己不怕死,難道也不顧惜屬下的性命了?讓他們揹著叛國謀逆的罪名滿門抄斬,你良心上也過得去?”
下屬麼?凌玉城嘴角的冷笑終於慢慢收斂了起來。
那些下屬——鐵雲騎統領羅殺,時人戲稱為北疆大掌櫃的金波,密諜頭領夏白,被他當作北疆大營第二號人物培養的奚軍,那些隨他深陷詔獄、血肉模糊卻不肯有一字對他不利的屬下和親兵……
還有明知他已經到了絕境仍然無怨無悔跟隨的親兵隊長賀留,如今正陷身在北涼天統皇帝手中,音信不知。
這些人在他麾下,最短的也有五六年,長的已經是整整十年,他們向他奉獻忠誠和才華,而他回報於他們的,則是高官厚祿和他力所能及的一切保護。
“我在位一天,自然護著他們一天。若是有朝一日我連自己都保不住了——到時候他們怎麼樣,和我又有什麼干係?”
……你狠!寧秀幾乎就想揪住他領子狠狠一頓亂搖,然後直接打包丟給北涼皇帝算了。然而思前想後,還是決定不要在這時候撕破了臉,忍耐著勸道:“溫澤,你正在氣頭上,什麼話都聽不進去,有些話我就先不說了。天色不早,我先回宮復旨,明天……再來看你。”等了片刻,仍然不見凌玉城有什麼回應,只得長嘆一聲走向門邊。
“景暉。”正要伸手開門,背後忽然傳來低低一聲呼喚,寧秀剛剛抬起的手指頓時僵在半空中,停了片刻,才不可置信地回頭:“你……?”
被鎖在床榻上的人半支起身子,一片昏暗中,只有那雙眸子明亮如星,帶著一如既往的溫和關切:“景暉,日後……你,自己小心。”
房門重新嚴嚴實實關上,隱約聽見寧秀詢問看守飲食起居的安排,鉅細靡遺地吩咐著一樣樣瑣事。聲音漸漸遠去,凌玉城重新靠回枕上,把剛才寧秀勸說的種種言語在心裡過了一遍,突然不可抑制地輕輕笑了出來。
寧秀……嘿嘿,寧秀!
他從七歲入宮受教就跟隨伴讀的皇子,他之前一心一意想要扶上儲位的那個人!
原來,不過如此。
就算寧秀以皇子之尊親身鎮壓,就算他最親密忠心的下屬都被帶了進京同陷死牢,就算他現在落到如此地步,他在北疆大營的十萬嫡系軍隊,也沒有那麼容易被他人所用!
在叮噹作響的重鐐之間蜷起腿腳,二十四歲就掌握北疆大營三十萬兵馬的青年大帥,埋頭在膝蓋上無聲輕笑,然而肩膀卻是幾不可察地微微顫抖。
作者有話要說:在此複製意氣憑欄同學的評論以防被系統抽掉:
委屈嗎?難過嗎?沒有不臣之心?
二十多歲就當上邊關大帥,不可謂不受重用,凌玉城的回報是什麼?北疆十萬軍,受命守國門,但知將軍令,不奉天子詔!為國帶兵,將十萬大軍帶成了不奉天子詔的所謂嫡系,擁兵自重至此,還沾沾自喜頗為自豪?
對寧秀失望,怨恨他在太子的攻擊下放棄自己,不力保自己?捫心自問,凌玉城當真有將寧秀當主君尊重過?還是把他當個從小玩大的小阿弟,看在交情的份上扶兄弟一把而已,還是覺得若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