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只是被隨意地拋在這塊地方,人一走立刻讓搶食的畜生糟蹋得不成樣子……
那一年,京城大疫,這片緊挨著化人場的亂葬崗,埋葬或拋擲了京城無可計數的屍骨。
他的生母,葬無碑墳,祭無牌位,唯一可以推測的,就是她或許也會埋骨在這裡——只是或許。
他緩緩跪倒,鄭重地向那片荒郊叩拜下去。
那是他唯一可以追憶、可以祭奠的所在。
元紹勒馬在後,默然看著凌玉城一絲不苟地下拜叩首,四拜之後,伏地久久不起。流雲悠悠,荒丘蔓草,那個記憶裡從來都是挺拔的背影,第一次落在眼底有了孤寂的感覺。
回首四顧,跟隨凌玉城多年的親衛們大半轉過臉去,也有少數幾個一瞬不瞬地注視著自家將主,臉上無一例外都是黯然。背後,哥舒夜垂首無言,雷勇臉上微微有些不耐,然而不一會兒就轉為肅然。簇擁著他們的衛隊偶爾有些輕微的騷動,都是迅速被主將的眼神鎮壓下去。
凝視良久,元紹點馬越眾而出,在凌玉城身邊翻身下馬,整肅衣冠,長揖至地。直起身來,低頭輕輕說了一句:
“走吧。”
那一天北涼隊伍直到酉末才入駐館驛。元紹一進門就加快腳步往內室走,還沒轉過屏風,就聽見凌玉城反手帶上了門,低低喊了一聲:
“陛下!”
元紹停步轉身,凌玉城已經雙膝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君臣大禮。他跪倒那一瞬間元紹本想叫他免禮,然而心中一動,便不出聲,默然站定受了全禮。凌玉城拜罷起身,不等元紹動問,迎著他探究的目光自行開口:
“陛下,今天臣拜祭的——是臣的生母。”
語調沉肅,一字一